“朝廷何以仁义求道之德?仁,立制度也;义,施政也;德,教化也。以仁立朝廷之制度,以义行朝廷之政,则民心向朝廷,自慕教化。仁至义尽,民自教化,其德自生,德生而礼成,天下为一。仁义可求之,德可自至,是故知天下之德可寻也。”
这个过程说的是文明新生,一个政权建立,怎么来获得国民的认同感。没有认同感的政权国民没有向心力,政权没有凝聚力,有国家而无文明。当政权的制度和施政,获得了国民的认同,政权的制度和施政方法会被国民模仿,这就是教化。教化到了,整个天下国民的认同感非常地强,政权的凝聚力达到顶点,德自生,形成了文明。
仁和义,即制度和施政是朝廷主动进行的,德即教化,是被动的。德教化于民间就是礼,礼是国民主动对政权制度和施政行为进行的模仿。三纲五常就是礼,是汉朝的百姓对汉朝政权巨大的认同感,主动去模仿了以孝治天下的汉朝政权来治家。
汉之后的朝代,跟汉朝的制度和施政不相同,三纲五常的礼就慢慢消散,汉文明已经走上了衰落期。天命已经无法获得天下之民的认同,必须别求认同。由韩愈和柳宗元掀起的儒学再兴,对人的性情的探讨,就是想重获天下之民认同感,以仁义求道德,文明再起。
国民对政权的认同感,一个是来自于物质需求,显示在治国理论里就是查治乱。另一个是心理认同,显示在治国理论里就是性情之论的心理认同。正是从这个角度,徐平认识到他前世的美国,正在从查治乱的物质需求认同,努力进行心理认同,从国家变成文明。
道德仁义这是治国理论,后来变成人的仁义道德,是说明文明已经死亡,只留下了记忆的碎片。这一套只能要求于政权,你不是汉朝,硬在国民推三纲五常求不来德,政权变不成文明。强推让天下的百姓都按一个办法做事,是硬去求德,不行教化叫作暴。秦朝是这个例子,无德硬逼不来,很快亡天下。所以说被称暴秦,并不是祖先岐视这个朝代,只是客观的描述。暴只是说秦朝做事的方法,无损这个朝代留给子孙留下的功德。
作风粗暴,就是秦朝留给后人的德,就是秦朝散在民间的礼,徐平前世见到了无数的例子。这个朝代并不是没有留下自己的文化给后人,只是忘了是他们所遗留罢了。
文明没有喜怒哀乐,没有人品高低,站在这个高度上只有功和德。秦始皇永远是那个为汉文明奠基,完成了天下一统的伟人,只是他的德消散了,他的大功还在。
那一天徐平看见了那个躺在血泊中的巨人,他找到了祖先的功德,他看见了周天下的兴起衰亡,他看见了汉文明的强盛衰落。
今天,徐平站在文德殿里,就是要在政权中一道德。之后施仁义之政,为这个政权求天下之德。德至,文明新生,天下立,圣人出。
徐平已经超出了自己个人,他有自己的喜怒哀乐,有欲有求,但是涉及到政治,他没有任何个人立场。徐正如果犯了死罪,他一样会杀,同时尽自己作为儿子的责任,哪怕这个责任是要献出自己的生命。如怕这一点,远离政治,不做官就是了。
徐平已经与天下融为一体,胸怀天下。立制度,施仁政,仁至义尽,文成武德。他已经找到了前世记忆中文明碎片残存的含义,这就是政权蜕变成文明的过程。
用利益联结在一起的,叫犯罪集团。用血统联结在一起的,叫部落。都不足以称之为文明。只有用神权和天命获得了认同感,才可以称之为文明。天命离去,神权不存,要想再立新的文明,只能从政权治下的每一个百姓之中求来。
全心全意为人民办事,这还不够,还要找到让人民相信政权全心全意为人民办事的办法,才能获得认同感。这就是政权的信,人民对政权的信。有信才有德,才能行教化。
徐平知道司马光是个顽固派,在历史上强推三纲五常。知道这一点就够了,就知道司马光还没有真正认清仁义。徐平是站在文明的高度俯视司马光,廷辨不值一提。
这无关司马光的人品,他的聪明,他的道德。文明的高度上没有个人私德,没有个人的人品、能力评价。徐平今天能够俯视司马光,本身就有司马光的功劳,自己穿越了。
超凡入圣,仁至义尽,文成武德。徐平胸怀天下之德,无人可以质疑。不是不敢,是不能,人的个体人格再强,也无法战胜天下人组成的整体人格,德就是天下人。今天他将在这里舌辨百官,来进行自己的一道德。之后以仁义施政,天下之德在手,任何挡路的小利益集团,不管是由血缘结成,还是由贪欲结成,都将被碾为齑粉。
党是由政治立场接近的人组成的,朋是由利益关系接近的人组成的,徐平德在,朋党皆不足虑。自己已经包含了所有人的政治立场,身背天下人的利益,断了朋党的根本。
大德至,远人归,大道成,这是中华文明的扩张之道。
徐平要在这个时代,重新扶起慢慢衰弱的汉文明,雄立于世界之巅。德立道至,天下结成一个整体,为大治之世。圣为合德,无关个人人品,无关聪明还是愚蠢,无关丑陋还是美貌,文明的高度与个人评价无关。天下为公,不关私德,圣人仅仅只是天下之民获得认同感后对执政者的赞美。
徐平要让赵祯成为一个新文明再起的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