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耆在刘太后当政的时候,做到使相兼枢密使,讲收入到了官员的顶峰了。可这个人贪财到了一种极致,不说别的,家里雇佣的奴仆女使他要发工钱,发了之后就千方百计的从这些人手里把钱赚回来。想一想,堂堂枢密使,掌全国军政,为了家里的奴仆女使手里的钱不花到外面去,有病他亲自给这些人看,家里开着药铺,连医带药他跟外面的医生一样收费。这还不算,为了赚这些人买日用品的钱,他在自己家里做生意。每到固家日子便在家里的走廊里,摆开各种货物,让家里的奴仆女使姬妾购买,他好赚钱。
自己家里做生意,自然不用跟外面铺子那样防得严,这就是超市的雏形了。京城里的商业由三司铺子带动了起来,他的子孙便就把张耆的这个方法拿到外面来,竟然就真地一炮打响,生意红火了起来。
徐平只觉得自己的思路都快跟不上了,这个世界实在变化太快,或许再过几十年,会有许多自己想也想不到会在这个年代出现的新事物冒出来。
说来张耆也是个怪人,他从记事起便就跟在当时还是太子的真宗皇帝身边,等到真宗登基,他作为藩邸旧人青云直上。未登基前宋真宗被太宗逼着把刘太后送出来,张耆恭恭敬敬在自己家里帮着真宗养了十几年,刘太后当政的时候地位无人可比。这位一辈子跟在皇帝身边的人,偏偏爱财如命,什么样的赚钱方法都能想得出来。
徐平只能啧啧称叹,感叹人的智慧真是无穷。不要以为什么新事物都要去教他们,只要自己打开了一扇门,这个时代的人们就能走出一条光明大道来。
让主管回去忙自己的,徐平感叹良久。由此心中也明白过来,其实只要自己把握住大方向,指出了路在哪里,并不需要什么事情都自己去做。每个时代都不乏才杰之士,他们只是阴差阳错没有走在适合自己的道路上。这段日子一直沉闷的心情豁然开朗,把整个时代的责任都扛在自己的肩上根本就没有必要,如果少了那一千年的见识,自己还真未必比得这个年代的多少人强。路已经指明,现在自己只要找出探路的人就好。
取了酒菜来,徐平领着喝了三巡,放下酒杯,对王尧臣和韩琦道:“刚好你们两人正在一起,有一件事情我正要与你们商量。自从范希文离了国子监去知开封府,国子监便就由谏院兼领,没有主持的人,长此下去不是办法。我这里有一个人选,欲要举荐他去勾当国子监公事,不知你们觉得如何?”
韩琦道:“不知云行要举荐哪位?近几年饱学之士倒也不少。”
“这人年纪不大,是景祐元年的进士,方城知县李觏。”
李觏跟在徐平身边的时候,韩琦也见过几次,不过只是泛泛之交,了解不深。听了徐平的话便转头对王尧臣道:“伯庸在西京的时候跟他接触得多,你意下如何?”
王尧臣点头:“京西路编《富国安民策》,能够有理有据,自成一家之论,李觏当居首功。他虽然年未满三旬,但经学精深,既满肚诗书,又有独到见解,倒是个合适人选。”
大的改革方向已经定下来,徐平也要开始自己的人事布局了。第一个要占住的,就是国子监这个意识形态阵地。实际上银行制度一定下来,整个政治结构已经大变,为了使改革能够顺利推行下去,意识形态的建立一定要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