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门外嚷嚷一片,可没有任何作用。
李景隆坐在前院,听着门外的声音,一脸落寞,对走过来的李斛说道:“等着吧,如果朝廷不找人背黑锅,曹国公府就完了。”
李斛宽慰道:“皇上定不会忘了咱家的功劳。”
李景隆叹了一口气,这一场局,自己是彻底的失败者,即得罪了古今与公子,也得罪了朱允炆,还得罪了商人。
公子与古今无所谓,朱允炆那里自己交出了铁券,应该也对付得过去,门口的商人也可以不理睬,但要人命的是,参与赌坊的京师百姓是难以计数的,小到几文钱,大到千余两,他们要是拿着赌据,无法兑现赌资,那是会发疯的。
这些人发疯不会找朝廷的麻烦,会找开盘人的麻烦,谁是开盘的人?
自己!
虽然自己转移了盘口,但在百姓的眼里,在无数人的口口相传中,赌盘的背后,就是曹国公府!
原以为能分一杯羹,不成想,成了最大的替罪羔羊。
赌坊内。
郭纲看着前来的僧人,一脸的错愕。金忠也无法相信,再见此人,竟会在此时此地。
佛珠轻动。
姚广孝走了过来,平静地对郭纲说:“这个人,交给我吧。”
不等郭纲质疑,姚广孝又补充了一句:“这是上谕。”
郭纲脸色一变,上谕自然是建文帝,看来在教场中的他,并不只是在观看马射。
“我就在外面。”
郭纲走向姚广孝,这句话不是说给他听的,而是说给金忠。
门关上了。
姚广孝走向金忠,伸手将他搀扶起来,慈眉善目地说道:“北平一别,已近两年,听闻你离开了白羊口所,不知所踪,燕王还托我找寻,不成想你竟到了京师,缘何也不来寻我。”
“师父。”
金忠惭愧不已,跪在地上,任由姚广孝搀着也不起身。
姚广孝搬来一把椅子,看着眼前的金忠,他可以说是自己的弟子,也可以说是好友,他进入燕王府是自己一手推荐的,后来为朱高煦裹挟,遭遇背叛,又被朱棣弃之不理,最终误入歧途。
轻叹一声。
“起来吧,你我多少也算是旧故之人,今日我来这里,只是和你说说话,能听权听着,不能听就闭塞耳目。”
姚广孝端坐着。
金忠依旧没有起身,只是低头:“师父请说。”
姚广孝认真地看着金忠,开口:“我为朝廷效力,你应知晓,今日来此处,是受建文皇帝委派而来,你聪慧善思,这点应该可以想到。建文皇帝说了,若你愿弃暗投明,帮助朝廷抓住公子、古今,戴罪立功,可饶你不死。若你想随古今等人走到底,朝廷也会留着你,等到抓到古今时,送你们一起去午门。”
金忠抬起头,看着严肃的姚广孝。
这些话,很可能是朱允炆的原话!
姚广孝深深看着金忠,劝道:“事已至此,光明在前,黑暗在后。你打算向前,还是向后?”
金忠以腿代脚,跪着向前,靠近姚广孝,哀声道:“师父,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公子的人抓了我的家人,强行将我们带出了白羊口所,并让我为古今效力。”
姚广孝听闻,释然了。
金忠此人的品性姚广孝还是相信的,他不是无恶不作的那一种人,也不是以杀人为好的刽子手,他懂得悲悯,懂得接济他人。
若非家人被胁迫,他怕不会与朱高煦捆绑在一起,也不会被卷入古今的谋逆之中。
姚广孝伸手按在金忠的肩膀上,沉声道:“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只要你愿意归附,相信以建文皇帝的心胸,会宽恕你的,至于你的家人,就交给安全局来找寻吧。”
金忠垂泪,摇头道:“眼下已无法收手了,公子运走了大部分银两,京师即将混乱,民心不定,阴兵也会出来作乱。”
姚广孝呵呵笑着,道:“你真的以为建文皇帝毫无动作,这里是京师,天子脚下。公子也好,古今也好,说到底不过是洪武余孽,人如鬼魅,不见阳光。他们的心思也只能是阴暗的,揣测下,不外是京师乱,阴兵起,待风平浪静,他们消失,无影无踪,对吧?”
金忠惊讶地看着姚广孝,古今等人的盘算确实如此,借助京师浑水,顺利脱身,待水澄清之后,已彻底隐藏在泥沙之下,谁都看不到,找不出。
姚广孝起身,走向门口,背对着金忠说道:“他们低估了建文皇帝的智慧,而这,将要他们的命。”
门拉开了。
姚广孝看着门外的郭纲,还有赶来的薛夏,微微点头,道:“他会说出知道的一切,不要为难他。”
薛夏左跨一步,看向房间中的金忠,答应了姚广孝。
姚广孝转过身,看着金忠,没有说话,只是佛性地笑了,做了个佛礼便转身离开。
顾三审收到芒种与金忠的情报之后,当即奏报朱允炆,朱允炆没有任何犹豫,下令提前关闭城门,禁止一切人员与船只出入,同时宣布京城宵禁。
是夜,安全局、京军卫不断出动,将潜藏在京师的阴兵合计三百余人或是击杀,或是擒获,同时将公子暗藏起来,尚未来得及运出京师的大量银两查封,包括各赌场中预留的赌资也被查封。
夜色中,长江滚滚。
一个中年人站在码头上,微含着胸,双目忧虑地看着远处的道路。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端着破碗走了过来,看也没看中年人一眼,径直走到不远处的树下。
哒哒的马蹄声,踏碎了夜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