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
她们当然不会明白是什么意思,因为这句诗来自林寻的世界。
他闭着眼睛,睁也不开,身体任人摆布。
他能听见林清和那个名为系春的女人之间的对话,但却无法动弹。
也许她们根本没料到一个普通人类还能保持住意识。
最后的知觉,是林清提着他的脖领子,走了很长一段路,四周逐渐变得暖和起来,然后,自己被丢到了某个地方。
这一次,林寻是真切地睡着了。
梦渐渐深沉,他梦到了一些事,“林寻”童年的事。
在已经死去的“林寻”心中,那些事根本只是童年的幻想,当不得真。
但在林寻看来,那根本就不是幻觉。
虽然在梦中,他只能做个看客
那是一个临近黄昏的时辰。
秋日的天高高的,院子里的银杏树挂满了黄叶,林寻坐在后院的石阶上,看着祖母推开院墙的木门,拿着扫帚,身后映着暮色,走到银杏树下。
从懂事起,祖母就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轻扫着,扫着,一下又一下,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
把铺在地上的,诗画一般的银杏落叶归到一起,再合拢装好,又一次细致打扫,直到把满地的黄叶清除干净。
那位老人不爱说话,只是扫、扫、扫
久了,林寻初闻还觉得有趣的扫帚声,就变得不识趣了。
在他看来,银杏的落叶是好看的,扫得这么干净留下一块空旷的地,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林寻想让祖母留下一点落叶,她也不听,自顾自地拿着扫帚走了。
他生着闷气,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些什么。
“你是林家的孩子?”
他忽然听见有人低声地问。
林寻抬起头,斜阳的余晖似乎让世界变得有些朦胧,就在眼前的身影都看得不那么真切。
“你是谁啊?”
梦里看不清眼前人的长相,但他的声音很亲切,唯一能记下的,只有他长长的衣袍上,袖口衣角处织着的云纹。
“吃东西吗?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他没有继续靠近,只是说着话,声音里带着笑意。
“祖母说,不能随便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话音刚落,那个拿着扫帚的身影再次出现,她站在银杏树下,花白的头发衬着斑驳的皱纹,秋日的夕阳透过银杏树的叶缝,星星点点的落在身上。
林寻忽然觉得,眼前的这个人,祖母好像等了很久。
“小家伙还挺谨慎的,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祖母已经扔掉扫帚,到了他近前。
“你回来了”
祖母的声音在颤抖。
他伸手按向祖母的肩膀,似乎张了张嘴,却又什么都没说,拥抱了片刻后,笑着说道:“抢它们的名字,花了些时间。”
“以后敬亭地界的妖,都会听你的话了。”
后来两人说了些什么,林寻再难听清。
当晚,林家似乎要举行宴会,林寻也被强行罩上了一件云纹长衫,因为小小的个子,看上去总有些不伦不类。
夜一深,形形色色的人便穿着各种奇怪的服饰,从浓墨重彩的黑暗里慢慢涌现。
林寻好奇地左看看,右看看,平日里稀松平常的老宅,这一刻仿佛忽然变大了许多。
紫红色的庭柱上缓缓浮现出和他衣服上一样的纹路云。
这样的纹路只有两人身上有,一个是他,还有一个,便是那被祖母要求称为祖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