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有人殴打陈欧。”
“蠢货!”李治眉间淡淡,“陈欧此等人心中有大义,可留不可驱。此事多半是那些人恼羞成怒所为,陈欧必然离心。”
“武阳伯及时赶到,还和陈欧去了青楼。”
“有趣!”李治放下酒杯,玩味的道:“他这是要让陈欧彻底离了那些人……”
帝王的晚饭就是休闲时间,李治缓缓喝酒,听着外面的各种事儿佐酒,渐渐微醺。
“陛下,贾平安在青楼高歌。”
“哦!他作了什么诗?”
“很古怪。”
……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贾平安喝多了。
他站在前方,就像是后世站在KTV里一样。几个乐师刚开始不知他这种歌曲如何伴奏,现在才找到了些方向。
来自于西域的鼓拍打出了节奏,那个妇人疯狂的低头猛弹,琵琶声如金铁。
气氛猛地到了顶点。
箫声加入,那乐师一边吹奏,一边看着贾平安。
武阳伯,该接着唱了。
贾平安打个酒嗝,发现除去乐声之外,周围都很安静。
我去,大门那里何时围了那么多人?
贾平安不禁想到了自己前世年轻时一首重金属摇滚唱出来的效果。
嗨了!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笛声加入,箫声越发的低沉了。
“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贾平安举杯,一饮而尽。
陈欧从未听过这等歌,更没听过这等长短句。
但这长短句里句句都是离别情,句句都戳在了他的心中。
“武阳伯!”
这便是某的知己啊!
陈欧举杯痛饮。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莫徘徊。”
歌声骤然转为轻柔,陈欧走到了大堂中间起舞。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难得是欢聚,唯有离别多。”
疯了!
贾平安唱完歌,发现大堂里全是人。
众人在舞蹈,当得知贾平安作歌乃是为了陈欧告别时,都纷纷上前敬酒。
陈欧大醉,抱着贾平安嚎啕大哭,最后泣不成声。
贾平安被一群人围着高唱。
送别这首歌今夜不断被人传唱。
“这是长短句。”王琦拿着抄录的内容看了看,鄙夷的道:“这等粗俗的东西,他竟然也作的出来?”
在这个时代诗赋才是王道。李白凭着自己的诗才成功的在长安混的风生水起,哪怕后来落魄了,依旧朋友遍天下。
王琦没想到贾平安竟然会低头作这等东西,不禁批判了一番。
人类大多喜欢批判自己的对手,从而赢得优越感。
周醒有些坐立不安。
“后来如何?”王琦舒坦了,才想起问后续。
“青楼里全是人,都在高唱这首歌。”周醒觉得王琦轻视了贾平安的实力,“所有人都在高唱……贾平安指着陈欧说这首歌为他而作,顷刻间无数美酒灌醉了陈欧。他嚎哭不休,进而泣不成声……王尚书,从此刻起,陈欧已经不再是咱们的人了。而……”
他抬头,苦笑道:“而这一切都只是因为一首长短句。”
你看不起的长短句,贾平安却用它震动了平康坊,让陈欧把他视为知己。
一个陈欧自然无法让小圈子如何,人才……只要世间还有人,就不会缺乏人才。
但这是一巴掌,把大伙儿打的脸上生疼。
李治得知消息时正准备入睡。
“长短句?”
李治接过记录仔细看着。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意境倒是不错。”
写诗的看不起写长短句的,写赋的看不起写故事的……
这一条鄙视链存在许久了。
实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优越感。
写诗的觉得自己是高大上的艺术,是阳春白雪,而写长短句的就是迎合普罗大众的贱人,是下里巴人。
但李治却看着这一首长短句陷入了沉思。
意境啊!
王忠良见他陷入了一种情绪中,赶紧退了出去。
“陈欧离心了,哈哈哈哈!”
里面的帝王突然笑了起来。
心情好,胃口就好。
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治就开始吃早饭了。
“陛下,昨夜平康坊五起送别,都在高唱那首长短句,通宵达旦。”
李治放下筷子,“朕放过了贾平安,但他欠了朕的。帝王的债不好欠,于是他把陈欧拉了过来,算是还债……朕本想让他多犯些错,多欠些债,可此人却机灵。”
王忠良咂舌,“陛下,若是外面的臣子听闻能欠陛下的债,定然会激动万分,那武阳伯难道还不肯?”
“他当然不肯。”李治吃了一块羊肉,觉得柴了些,“朕令他去查陈欧,就是让他拿下陈欧,可他却为了情义和良心为陈欧遮掩。这样的人,他有自己的底线和敬畏,你无法用利益去驱使他。”
王忠良这才知晓那日贾平安为何说自己的动机是底线和敬畏。
他这是隐晦的在表达自己的立场。
——我做事不是看威权或是风向,也不是看立场。对事不对人!
“他若是欠了朕的债,便会渐渐低头,最终朕说什么他就做什么。”李治有些遗憾,“朕终究不能再多一个李义府吗?”
王忠良觉得李义府太奸猾了些,可此人对帝王堪称是忠心耿耿……也不是忠心耿耿吧,应当是皇帝给了他好处,用好处放在前方,让他去追赶。
你越听话,前方的好处就越多。完成一件事,达成一个目标,朕就给你东西吃。
这不是拉磨的驴吗?
王忠良觉得自己想多了。
……
“今日告假。”
贾平安昨夜喝多了,早上不想起。
杜贺去了皇城为贾平安告假,明静在做早课。
徐小鱼蹲在院子里逗弄阿福,可阿福压根不搭理。
“昨夜可有人跟着郎君?”
王老二出来了。
“有,两个。”徐小鱼满不在乎的道:“若非要护着郎君,某定然去弄死那些贼子。”
“莫要大意。”王老二说道:“当年某在军中做斥候,有人觉着自家的本事无敌,就抵近查探敌军情况,结果被敌军一阵箭雨射成了刺猬。所以啊!这人就得谦逊着些,否则哪日栽跟斗都不知道。”
站在不远处的明静看了他一眼,“我就是比你厉害。”
马丹!
王老二脸红脖子粗的,“去了沙场,某一人能斩杀你这等的十人!”
“要不试试?”
明静随手摆了个架子,竟然一股渊渟岳峙的气息。
艹!
徐小鱼一脸渴望的看着王老二。
哥,上啊!
打她的脸!
让她知道花儿为何这般红。
王老二冷哼一声,“某不喜和女子争斗。”
明静不说话,只是维持着姿势。
光说不练假把式。
一万句哔哔都比不过一拳!
她挑眉,“动手!”
曰!
王老二干咳一声,“小鱼去试试。”
“好啊!”
徐小鱼早就想试试了,闻声冲了过去。
噗噗噗!
徐小鱼脸上挨了一拳,眨巴了一下眼睛,呯!
倒地!
明静收了姿势,对王老二说道:“你可敢和我试试?”
打人不打脸啊!
明静见他不敢,不禁觉得心情大好。
“在贾家,我就是第一。”
阿福本是躺在那里,此刻爬了起来,摇摇晃晃的往这边来。
明静神色凝重,缓缓后退。
阿福的眼中压根就没有她,大摇大摆的去了后院。
吁!
明静松了一口气。
“郎君起床了,曹二,做早饭。”
鸿雁的喊声传来,接着就是贾平安逗弄阿福的声音。
不上班的日子真爽,但别一直不去上班,那会很无聊。
贾平安总结出一个道理,不上班的爽点就来自于同事们在上班,而我却可以自由自在。
吃了早饭,他看看自己的手,最后还是叫了一个匠人来。
“用木头做,必须圆润。”
木匠觉得这都不是事,轻松的弄了出来。
贾平安把家里人叫来。
“这叫做麻将。”
他介绍了规则,然后带着一家子人开始砌长城。
“一筒。”
“吃!”
“三万。”
“碰。”
“……”
正道的光照在了贾平安的身上,通宵麻将之后,他的精神越发的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