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贾平安和魏青衣也到了,刚听了杨大树介绍了情况。
“原来如此。”
魏青衣说道:“这阵子师父回家就唉声叹气,昨日寻我,说是每日亏欠还被虐待,请你出手襄助……”
贾平安板着脸,“下不为例。”
杨大树赶紧应了。
范颖和杨云生已经定下了赌注,有众人作证,没人敢赖。
二人相对而立。
杨云生淡淡的道:“如何?”
范颖微笑,“随意。”
“如此……”大汉喊道:“放手!”
二人同时反手。
两只鸡瞬间炸毛,脖颈那里看着就像是多了一圈厚厚的围脖。
“杀!”
有人忍不住喊道。
两只鸡猛地扑在了一起。
鸡毛飞舞,鲜血喷溅。
“都是勇士啊!”
杨云生见范颖的鸡浑身浴血兀自不退,不禁赞叹不已。
“咯咯!”杨云生的鸡一嘴啄住了对手的头,鸡冠子都被啄裂了小半截。
它洋洋得意……一般的对手在这等时候就差不多了。
范颖的鸡猛地甩头,活生生把那自己那小半截鸡冠子扯断了。
杨云生耸然动容,“好个猛将!”
那只鸡还在得意,范颖的鸡已经扑了上来,狂啄鸡头,接着竟然飞起来,一爪子抓去……
“咯咯咯!”
杨云生的鸡开始还兴奋,可渐渐的显得力不从心,后来更是被追杀……
呯!
杨云生看着自己的鸡倒地不起,不禁扼腕长叹,“出师未捷啊!”
范颖过去把自己的鸡抱起来,随手摸摸它的嘴,长袖遮住了外界的视线,动了几下。
这可是他寻了当年好友弄的麻药,涂在鸡嘴上,一啄到对手,片刻后就麻了,任你宰割。
这只鸡依旧亢奋,但很快就蔫了。
“哎,出血太多了。”
这也是从老友那里弄到的药,上场之前给鸡吃了,鸡就不畏生死。范颖落泪,“这可是老夫养了许久的大将,可惜命丧于此,不亦悲乎!”
这里的赌徒在乎的是输赢,至于鸡,只要能赢就好。有的赌输了当场就把斗鸡的脖颈拧断,以此泄愤。
范颖赢了,但却为了斗鸡受伤而悲痛,这在杨云生的眼中便是君子所为。
“老夫这里有药。”
“咦!多谢了。”
二人凑在一起给斗鸡上药,范颖说道:“就算是不能打了,老夫也要养着它,直至老去。”
杨云生突然拱手,“老夫杨云生,跟着贵人厮混些笔墨。”
这是郑重的自我介绍,也是结交之意。
“老夫范颖,闲来无事修道。”
杨大树看着这一幕,突然觉得自己很危险,“原来骗子都是这般自然?”
范颖的表演堪称是天衣无缝。
贾平安和魏青衣出了酒肆,顿时觉得世界安静了。
前世他就不喜太嘈杂的地方,譬如说KTV。
魏青衣说道:“士族势大,你可有把握?”
“不只是我。”贾平安说道:“从帝后到宰相,每一个站在江山社稷这边的人都知晓士族乃是毒瘤,吾道不孤。”
魏青衣侧身看着他。
妹纸的眸子乌黑深邃,贾平安看着看着的,突然问道:“出家有趣吗?”
魏青衣没说话,良久说道:“还不错,至少我没感受到你要倒霉的气息。至于出家……那只是因为我与世俗格格不入,所以寻了个口子,既能出世,也能入世。”
进进出出的啊!
贾平安说道:“也就是寻个心灵的归宿。”
“嗯!”
魏青衣缓缓而行。
“上次有人谋反,我在坊中看着大明宫方向却是紫气升腾,就知晓国运无恙。不过士族如此,难道是想做第二个关陇吗?”
魏青衣这话让贾平安心中微动,心想妹纸这是关心我还是关心大唐?
“关陇倒台士族出了力。”贾平安给她解释着,“随后论功行赏,自然要给他们方便,所以这些年士族出仕的人越来越多。至于想做第二个关陇,此事还得分开看。”
魏青衣走的很慢,负手而行。
这个姿势让贾平安无意间偏头就赶紧避开,“关陇靠的是军队起家,先帝时看似和关陇依旧亲密无间,可先帝身边是哪些人?程知节等人!这些人可不是关陇门阀,先帝不动声色把军权一步步的弄到手中……”
魏青衣惊讶的道:“上次我跟着师父去贵人家做法事,还听他们说若是先帝还在该多好。”
贾平安笑了,“先帝登基之后,大唐内忧外患,在那等时候他自然不能用当今陛下的法子,否则关陇反复,大唐无力镇压。”
“所以先帝就不动声色的把兵权给夺了去。”魏青衣渐渐明白了,“原来帝王是这般思虑深远吗?”
“可先帝却太过信任长孙无忌,所以让陛下陷入了困境。但好歹军权在手,这才是陛下敢对长孙无忌等人动手的缘故。”
贾平安觉得老李家真心不简单,至少比老杨家厉害。
“士族高傲。”魏青衣以前也去过士族家中,“士族能让你觉着他们是神灵。”
“呵呵!”贾平安呵呵一笑,“程知节的妻子是哪家的?”
“清河崔氏!”魏青衣明白了,“士族一边矜持,一边却和大将联姻……”
“没有什么神灵。”贾平安说道:“所谓士族,他们的眼中依旧盯着钱粮人口,盯着高官厚禄。”
“我听闻新学最近快把国子监逼疯了,国子监如今可是士族的地方,你这般咄咄逼人,要小心。”
魏青衣再看了他一眼。
“青衣可是看出了什么?”贾平安问道。
魏青衣摇头,“从未有能趋吉避凶的手段,若是有,必然会用其它代价来偿还。所以顺其自然最好。”
“你这豁达的和法师差不多,哪日我带你去见见法师。”
“好啊!”
贾平安本以为道佛不相容,没想到魏青衣却压根没那种想法。
魏青衣回到了家中,直至夕阳快落下时范颖才回来。
“青衣,晚饭吃鸡,你想吃什么口味的?”
魏青衣心中一怔,出去就看到范颖正在杀鸡。
那只让他落泪的斗鸡此刻已经脑袋歪在一边,去了。
……
“阿耶!”
在家里洗澡的贾平安也不消停。
“又怎么了?”
贾洪哭道:“阿耶,阿姐又哄我,把我的糖哄走了。”
哎!
贾平安捂额,“兜兜!”
“阿耶,我没哄二郎,我只是用我的点心换了他的糖。”兜兜觉得自己是通过聪明才智换来的。
贾平安说道:“那就吃吧。”
贾洪大哭,“阿耶,我好委屈。”
哎!
“阿耶晚些给你寻吃的。”
不省心啊!
四个孩子济济一堂,老大懂事早还好,兜兜带着两个弟弟整日弄的家中鸡飞狗跳的。
洗完澡出来,贾洪已经很乐呵了,手中拿着兜兜分给他的一小块糖,“阿耶,你看。”
傻儿子,大头都被你姐姐拿走了。
贾平安最担心贾洪的未来。
稍后他去寻了卫无双,“二郎你觉着如何?”
“很乖,很孝顺,偶尔我也哄他,说阿娘喜欢吃这个,他哪怕再喜欢那个食物,也会递过来。”卫无双眉眼温柔。
“我就担心他性子太好,以后被人欺负。”
贾平安有些发愁,“性子好的人,譬如说苏荷的阿耶,那不只是性子好,更是见多识广之后的选择,不想努力了。”
卫无双说道:“怕什么?到时候大郎他们都在呢!若是不妥当,难道他们不管?”
这是个宗族社会,家庭以长辈为核心聚居,有人活的太长,以至于子孙百余人聚在一起居住。
“为人父母不易。”
见贾平安发愁,苏荷难得的文青了一把。
贾平安叹息,缓缓走到门边。
贾洪就坐在对面屋子的门槛上,兜兜拿着一个油纸包过来,“呐!这是阿姐藏着的宝贝,给你吃。”
贾洪打开油纸包,欢喜的道:“是牛肉干。”
“吃吧。”兜兜很大方。
贾东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溜达了出来,路过时手一松,一个东西落在了贾洪的身前。
贾洪低头捡起,见是一个木雕小猴,就说道:“三郎,你掉东西了。”
贾东没回头摆摆手,“送你了。”
……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