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远东觉得这是一个信号。
“另外。”长孙无忌微笑道:“告诉他们,准备去爱州吧。”
郑远东身体一震,抬头动容,“相公!”
消息传来时,长孙无忌正好在宫中,哀伤之余,就想把褚遂良的尸骨弄回来。可李治断然拒绝,更是令人准备去锁拿褚遂良的家人,全数流放到爱州去。
爱州何在?
后世的越南!
“去吧。”
郑远东欠身告退。
就在他出去的一瞬,长孙无忌的嘴唇颤抖着,“登……登善啊!”
褚遂良从很久之前就跟随他,二人相得益彰。虽然褚遂良做事的手段不高明,可和他的交情却是无比深厚。
他拿起毛笔,一首诗瞬息在脑海中成型。
一行行诗被写了出来。
蓦地。
泪水滴落在字上,恰好是个转字。
泪水越来越多的滴落在纸上。
长孙无忌突然抛下笔,双手捂着脸,痛哭失声。
“登善!”
……
“好生盯着长孙无忌,寻到破绽就出手。”
后宫之中,武媚负手而立,李义府等人站在下面,很是恭谨。
老夫又回来了,那些杂种,他们将付出代价。
比如说把老夫清出赵郡李氏族谱中的给事中李崇德。
不报此仇,老夫誓不为人!
“嗯?”
武媚盯住了李义府,凤目中多了厉色,“你这是觉着受委屈了?还是说觉着陛下和我离不得你了?”
李义府急忙躬身,谄笑道:“臣只是想着陛下与皇后的仁德,一时感慨万千。此事……臣责无旁贷!”
武媚点头,“去吧。”
她站在那里,目视着李义府等人出去。
随后她进了屏风后面。
一人坐在那里,拿着一卷书看着。
“李义府此人你觉着如何?”
武媚淡淡道:“一条喂养的狗罢了。不过陛下,须得小心这条狗反噬主人。”
“朕知晓了。”
……
三门峡,工程进度越来越快。
火油在礁石里彻夜燃烧,第二日便开始浇水砸。
呯!
一层礁石被砸断,随后落入水中。
“好啊!”
众人欢呼。
小花把小手都拍红了,脸涨得通红。
“呯!”
一层层的礁石被砸下来,随即打孔,浇油……
贾平安已经不动手了,就蹲在上游钓鱼。
“兄长。”
李敬业耐不住性子,就在上游用石头砸。
贾平安骂道:“你把鱼全砸跑了,我钓个什么?”
再说了,这般砸法,能砸到鱼才见鬼了。
呯!
李敬业举起一块石头奋力丢了下去。
嘭!
水花四溅啊!
一同溅起来的还有一条大鱼。
“兄长!”
李敬业把大鱼抱起来,仰头狂笑。
贾平安被戳了肺管子,一肚子火气。
阎立本来了。
老阎看样子是服气了。
“武阳公,此等火烧之法老夫也曾见过,只是想不通这里面的奥妙。为何火烧之后再用水浇便能让石头分解?”
这个问题他想了许久,却一无所获。
但作为一个大匠,不把此事弄清楚,他将会寝食不安。
他看向贾平安,想到的却是新学。
兴许新学中就有这等学问呢?
抱着一丝丝希望,他便来了。
贾平安觉得这鱼没法钓了,冲着李敬业喊道:“敬业,别砸了,有力气去砸礁石。”
“知道了。”
李敬业脱的赤条条的,就在浅水处浪。
贾平安对此无可奈何,回过头对阎立本说道:“一块石头被火焚烧一夜,里面的结构……姑且说是结构吧。里面的结构发生了变化,膨胀了。”
“膨胀了?”
阎立本有些茫然。
老阎只是营造的大匠,而这个道理却涉及到了金属加工。
贾平安点头,“那些铁器最为明显,阎公随便去寻一个铁匠问问就知晓了。譬如说要装配两个铁圈,可尺寸却装不进去,此时把大圈烧红,轻轻一拍就进去了。等冷却后,自然就抱紧在一起,怎么取都取不出来,这便是热胀冷缩的道理。”
“那和这个有何关联?”
阎立本觉得自己触摸到了核心,兴奋不已。
“放火油焚烧礁石,礁石便会膨胀,随后用冷水浇,礁石猛烈冷缩……”
贾平安做个炸裂的动作,“膨胀后的礁石内部结构猛烈收缩,从僵硬无比,就变成了酥脆。就这么简单。”
真就这么简单啊!
你还想什么呢?
阎立本呆呆站在那里。
贾平安没法钓鱼了,骂了李敬业几句,随后便去寻了个一个地方,重新打窝子。
阎立本依旧呆立在那里。
有工部的官员李宪来请示事情,见他发呆,就低声道:“阎尚书……”
“阎尚书?”
阎立本猛地抬头,吓了李宪一跳。
“阎尚书为何发呆?可是有事难办?若是如此,下官愿意接手。”
跟随阎立本出来可是抢表现的好机会,一旦得了阎立本的好感,回过头在工部升官轻而易举。
李宪的目光灼热,恨不能阎立本和自己推心置腹。
阎立本看着去了远处的贾平安,幽幽道:“老夫一生傲然,这阵子却恍若一梦。”
李宪赶紧拍个马屁,“阎尚书为当朝工事第一人,自然当傲然。”
阎立本摇摇头,鬓角的斑白头发被风吹起。
“武阳公才是那个傲然之人,老夫……不够格!”
工程如火如荼的进行着,洛阳那边得了消息,来了数十名官员。
洛州刺史杨青一见面就冲着阎立本拱手,“听闻礁石被清除了大半?阎尚书不愧是大匠世家,老夫带来了酒食,晚些还请阎尚书喝一杯。”
他喜笑颜开,不只是他,那些官员们都是如此。
“每年为了漕运,老夫不知多头痛,此事若是能解决,阎尚书便是首功。”
众人一番赞美。
情绪很激昂啊!
阎立本笑道:“此事却与老夫无关。”
“咦!”杨青纳闷,“难道还有谁能行此事?阎尚书莫要谦逊,老夫的奏疏已经送去了长安……”
阎立本想死的心都有了,苦笑道:“是武阳公。”
“武阳公?”
众人一阵懵逼。
杨青挠头道:“竟然是他?走,看看去。”
众人到了岸边,就见到了从四周被围剿的礁石。
“竟然去了大半?”
杨青不禁狂喜,手舞足蹈的道:“武阳公何在?武阳公!武阳公!”
众人一阵寻找,最终在上游的一个角落里寻到了贾平安。
天空中微微细雨,斗笠,蓑衣,一根钓竿,一人就这么融入到了濛濛细雨中。
“武阳公!”
贾平安刚钓起一条大鱼,正在嗨皮的时候,闻声抬头,见一群官员冲着自己狂奔而来,不禁面如土色。
“敬业!”
护驾!护驾!
李敬业没在,这娃不知浪到了何处,贾平安此刻只想一棍子把这娃打晕,交给李勣处置。
咦!
为首的官员怎么有些面熟?
怎么像是……洛州刺史杨青。
看看那张脸,竟然是狂喜,癫狂了啊!
杨青一跤摔在地上,身后的官吏赶紧把他扶起来。
“使君慢些……慢些!”
可杨青却一路狂奔而来。
近前后,他握住贾平安的手,一肚子话,最后化为热切的询问:“武阳公,可成亲了?”
老夫家中有孙女未嫁,咱们结个亲吧。
贾平安懵逼点头。
杨青的身后窜出来一个官员,不由分说便跪下了。
嚎哭声震天响。
“武阳公解了我东都的千古难题了,武阳公,请受下官一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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