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安只说了两个字。
高丽人在山谷中蹲着,唐军也在山谷中蹲着,不过不同的是,高丽人茫然不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而唐军却是神不知鬼不觉。
夜里,贾平安在观察着敌军营地。
他需要找到破绽,否则就只能等待敌军出击,半道而击。
没有灯火,整个营地就像是一头巨兽窝在那里,每一次呼吸让大地都跟着颤栗。
十余万人,唯一能利用的机会便是他们的不统一。
这些援兵来源复杂,哪怕是都单威望高,短时间内也不能如臂使指。若是利用得当,就能咬一块肥肉下来。
敌军的营地白日里他已经看过了,很是整齐,但有个问题,营地里主将的大帐保护的并不严密。按照大唐的操典,也就是李靖的兵法,宿营时必须把主将的营地护卫在中间,不得留出空隙。
越了解大唐军方的运作,贾平安就越对李靖赞不绝口。大唐在李靖之前军中的操典乱糟糟的,有点儿草莽的意思。李靖被授予重任后,就精心编撰了兵法,从操练到行军到厮杀,无所不包。这位堪称是大唐军队的奠基人,所以先帝尊重李靖,绝非是什么交情,而是被这等大才给震住了。
贾平安招招手,李敬业上来了。
“兄长,可是要偷袭?”
李敬业精神的让贾平安无语。
“看到了吗?敌军就在右前方,你带着人摸过去,看看虚实。”
精神小伙李敬业带着人消失在夜色中。
贾平安有些紧张的等待着。
若是被发现,他只有掉头就跑,趁着夜色的掩护逃脱生天,天亮后还得面临敌军的追杀。
更要命的是,一旦被发现,唐军的虚实也就暴露无遗。贾平安唯有等待李勣的大军到来,随后一起堂堂正正的厮杀。
黑夜中,他想了许多,各个莫名其妙的人物都被他想了起来,比如说在城外庄子里的王悦荣。据闻王悦荣现在心静如水,每日管理田庄兢兢业业,吃吃睡睡,闲暇无事便在周围转转……这样才是福气。
“兄长。”
李敬业回来了,浑身都被露水湿透,不过很是兴奋。
“如何?”
“前方有暗哨,不过我忍住了没动手。一直摸到了大营边上,大营中有数百人值守,很是警惕。”
果然是大将的手段,你摸了暗哨,可营中却还有数百人,一旦被发现,只需一声尖叫,所有的机会都没了。
但贾平安不怕这个。
“暗哨多少人?”
“十余人。”
果然是谨慎有余的都单,这一番布置天衣无缝,但他却忽略了火药。一旦火药在大营中爆炸燃烧,都单能做什么?
火药果然是神器,但贾平安却在渴望着火器的发明。
“准备!”
贾平安让人叫醒了麾下。
营地里多了些嘈杂,旋即安静了下来。这便是唐军的素质,换做是那些乌合之众,这般被叫醒,有人会咋呼,有人会叫嚷,什么秘密都没了。
“总管,这是偷袭?”
元万顷衣衫不整的来了。
“对。”
贾平安拍拍李敬业身上的露水,皱眉道:“特娘的,都湿透了,赶紧去换一身衣裳。”
李敬业嘿嘿一笑,黑夜中大白牙有些晃眼,“无碍,回头我再摸一次也还得湿透了。”
“赶紧去!”
贾平安一脚踹走了他,对谢冰说道:“告诉兄弟们,等待命令。”
谢冰低声领命,随即营地里就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贾平安就站在山包上观察着,包东和雷洪跟在身后,徐小鱼正在收拾贾平安的东西。
这便是一军主将的日常。
夜深了。
天空中的星宿渐渐暗淡。
贾平安这次派出了精锐斥候出击,由李敬业率领。
不知过了多久,就听到前方传来了鸟鸣。
“哇哇,哇哇!”
娘的,谁特娘定下的乌鸦叫作为暗号?
贾平安盯着元万顷,目光不善。
元万顷理直气壮的道:“曾听闻总管有诗,其中一句月落乌啼霜满天最得下官的喜爱,一句诗就描述了万般夜色。所以下官就定下了乌啼。”
贾平安的诗唱响大江南北,其中的名句比比皆是。元万顷觉得自己引用一番并未过错,却没想到自己的态度越发的温顺了。若是他的亲人朋友见到他这个模样,定然会说这特娘的是被鬼上身了吧。
谢冰和钱宏等人都微微一笑,觉得这位大才子被总管折服的过程堪称是一出戏:元万顷从刚开始时目下无人,总是喜欢提建议。贾平安也不啰嗦,用行动一次次的打脸,打的元万顷颜面无存,最后就这么屈服了。
贾平安一挥手,夜里视力最好的那些人走在最前方,身后的人只管跟随就是了。
一路摸到了营地前方,众人静静地趴在了地上,等待命令。
有人已经到了最前方,其中就有李敬业。
黑暗中,李敬业正在把绳子绑在栅栏上,就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
“咘!”
这特娘的是谁?
李敬业暗骂,随后拿起绳子就跑。
黑暗中,前方有人喝问道:“谁在放屁?”
贾平安挥手,数名弓箭手起身,随即发箭。
“啊!”
惨叫声传来,十余人拉着绳子,奋力往后拖。
“呯!”
栅栏倾倒,贾平安起身喊道:“出击!”
一个个火药包被点燃,旋即冲着营帐扔了过去。
轰轰轰轰轰!
硝烟中,那些营帐被点燃,有人浑身是火冲了出来,旋即被一刀砍死。更多人的慌乱不堪,冲出营房就四处奔跑。
“敌袭!”
都单被惊醒,第一件事就是喝问:“可是唐军突袭?”
“傉萨,唐军来袭!”
“莫要慌乱!”
都单披上甲衣,带上兵器冲了出去。
他抬头看了一眼,前方火光冲天,喊杀声直冲过来。
“谁在夜袭?!”
都单觉得心中绞痛,喊道:“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