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旧事,刘六符再无话可说。当时契丹上上下下,都觉得不趁宋军用兵西北,从中取些好处对不起自己。兴冲冲地派了使节南下,一要增加岁币,二要当年周世宗所取关南之地。结果连宋朝皇帝都没有见到,党项就被灭了,还丢了西北数州。
现在别说增加岁币,一文钱宋朝都不会给了,当年的澶州誓约完全作废。关南之地也别想要回来,宋朝得了几州尚不满足,还要逐步向北蚕食。
刘六符拱手:“当日委实是本朝不义,只是并非欲对南朝落井下石,而是因本朝与党项有甥舅之义,真心欲劝和两国——”
徐平摆手:“学士千万别这么说,党项是本朝旧地,元昊僭越,何来两国?南北为兄弟之邦,与党项哪里来的甥舅?肆意插手南朝国政,已失大义,再提增币割地,岂非禽兽所为?北朝失信失义,今日之局是你们一手造成,自然要担责任!大丈夫立于天地间,行得端坐得正,才可以谈义!契丹这两年所作所为,可没有这个资格!”
刘六符张了张嘴,终于说不出什么来。党项那里确实本来是宋朝之地,赵继迁叛宋之后,契丹出了牵制宋朝的目的,进行包庇扶持。打不过你的时候,你浑身都是道理,现在打过你了,以前吃进去的要加倍吐出来。
随着军制改革,宋朝的军费已经降低了,财政增加,军费在整个财政中占的比例下降更大。以前每年财政收入的七八成用于军费,现在只有不足三成。养八十万禁军,虽然依旧是宋朝的巨大负担,但与以前比起来现在轻松自如。每年再不多花钱,让这些禁军运动运动,宋朝的官员还浑身难受。特别是吕夷简这一代的老臣,以前当政的时候为了养军殚精竭虑,费尽了心机,现在朝廷手中有余钱不花在军事上就觉得心里失落。
以前宋朝不得不和,甚至宁愿交岁币,是因为财政压力太大,交岁币也比军事对峙划算得多。现在军事对峙对宋朝不过是顺手而为的事情,再翻旧账哪个会认。
要不是内部要改革,军队要改制,不适合军事紧张继续下去,徐平都不想议和。今年再对契丹打一仗,完成军制改革,宋朝需要时间对内休养生息,上下整合。只要在前线保持四十万以上的机动兵团,逼契丹做出相应布署,十年八年就能把契丹经济拖垮。那个时候燕地的民心不必问,肯定是巴不得归宋,和约也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见刘六符面色尴尬,徐平的语气缓和下来:“澶州誓约,是你们先违背的,千万别忘了这一点。再定誓约,北朝要让我们看见,你们愿意为了守住南北和平,真心实意地做什么。战也好,和也好,都是展现双方诚意的机会。学士,是也不是?”
刘六符道:“相公所言虽有道理,交战总是生灵涂炭。能免则免,才是百姓幸事。”
“是啊,我也这样想,本朝上下都是这样想的。但你们要有诚意啊,不能面对我们数十万大军无动于衷啊。看不到你们军队的诚意,朝廷如何向百姓解释,养军之费干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