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仁先实在忍不住,手按案几,沉声道:“可这里以前是本国之境,现在驻的是你宋国的兵马!你说没有侵我境土,本国的境土上怎么会有宋国的兵马!”
徐平看了看范仲淹,又看了看刘六符,最后对耶律仁先道:“多稀奇啊,因为你的土地被党项占了,党项被我平灭了,土地自然就是本朝的土地了。你们应该谢谢我,党项大军本是要直下云州的,是我死死劝住,才让他们在丰州城前停了下来。如若不然,我们就不是在这里交谈,而是要到德州去谈了!”
刘六符伸手拉住耶律仁先,对徐平道:“两国交好,都护,即使你们占了党项人侵我们的土地,也应该还回来,才显兄弟之义。”
徐平摇头:“誓约上面没有这样写,自然就不该这么做。遇到这种事,契丹占了我们的州县,你们也不会还是不是?学士,己所不欲,勿施于人!”
“若是本朝平叛,占住宋国的州县,是一定要还的!兄弟之国,自该如此!”只要徐平还要讲道理,刘六符就觉得可以谈,说不定就能在这帐里把两州重新要回来。
徐平看着刘六符,缓缓摇了摇头,问道:“范经略,你带兵入唐龙镇,斩杀大宋叛臣来守顺,可有契丹兵马在那里?”
范仲淹拱手:“回都护,有契丹兵马约千人!”
“他们可曾助你诛杀来守顺!”
范仲淹朗声道:“没有!契丹兵马助来守顺为乱,说是那里已是契丹州县。我曾经在城下百般劝说,契丹守将死不改口,说契丹人占住的地方,就是契丹土地!人证物证,以及当初这些人的供状,我都带在这里!”
徐平看着刘六符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道:“学士,你不会说唐龙镇本不是大宋疆土吧?”
刘六符额头冒汗,唐龙镇出事之后,宋朝只交涉过一两次,从此便就不再提起。直到范仲淹统鄜延路大军重新攻占那里,都再没跟契丹交涉过。当时俘获的契丹将士,大宋没跟没送回契丹,契丹因为心虚,也没有再问。刘六符一直觉得这是隐患,先前存着侥幸心理,现在才知道宋朝早已经拿这把柄放在这里。
叹了口气,刘六符道:“言从心,我不能说谎话,唐龙镇确实本是宋土。”
“那按照兄弟之义,契丹兵马在那里,是不是该诛杀来守顺,把土地还给我们?”
耶律仁先愤然道:“凭什么?那里是来氏世守之地,他们愿意把土地献给本国,我们收了就是!你情我愿,哪里做错了什么?”
徐平点头:“你觉得没错,可以,现在我的大军占住这两州,你又觉得如何?”
刘六符忙道:“都护,唐龙镇我们做错,自该受罚。千多将士没于范经略之手,可以任由你们处置。我们错了一次,贵国何必再错?”
徐平道:“学士,兄弟之国,可不是父子之国啊,没有你错我不错的道理啊。你们错一次,我们错一次,就此揭过天公地道。——当然,如果你们觉得在唐龙镇没有错,那么我的大军占住东胜州和云内州也便没有错。道理是你的道理,大宋为兄,让你一次!”
刘六符道:“都护此言何义?”
“若是你们觉得没错,你占唐龙镇,我占东胜、云内两州,不违誓约,则以后再发生这种事,就不要谁说谁背盟了。若是觉得错了,那便你们错一次,大宋错一次,大家一人一次互不吃亏,就此揭过。我大宋为兄,对与错,让你说!”
耶律仁先道:“可现在唐龙镇依然是宋军把守,你们把东胜、云内两州让出来才是!”
徐平冷笑,指着范仲淹道:“唐龙镇是范经略带兵攻下来的,难道是你们让出来的吗?”
“好,我们带兵攻下东胜和云内两州,便就此揭过!”
徐平两手一摊:“既如此,那便来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