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福站在张家堡外的小山上,看着北方寒风中的大地,面色阴沉。
亲兵小校刘进上前道:“大帅,过了此堡,便就算是出了山了。番人多骑兵,最善平地驰突,来去如风,一个不备,便为敌所乘。不如我们在堡里歇息一天半日,派人去前面探明现今态势,再定行止。”
任福道:“诸寨之中,惟刘璠堡与定川寨在边地壕外,去探那里就好。”
刘进应诺,下去安排亲兵前往壕外两寨,确认元昊出山没有。
镇戎军之所以成为前线,是因为这里处于葫芦川的最上游,南边是崎岖的山路,向北则突然开阔,是平坦的谷地。镇戎军以南的山路,可以设立寨堡堵住要路,沟壑纵横的破碎地形不利于大军行动,更不利于骑兵驰突,便于宋军防守。镇戎军就是伸到向北去的平坦谷地的一个钉子,不打下这里,党项进攻任何一个方向都可能被截断退路。
这是非常有利的地形,如果让徐平来守这里,必然会围绕着镇戎军构筑防线,一切都以这座城为根基。周边百里之内的蕃落,徐平会动用一切办法迁走,以免影响战事。
但是现在宋军的防线不是这样的,根子就在周边蕃落上。一直以来,大宋都以沿边蕃落熟户为藩篱,视他们为边境防御的第一道防线,这是原则问题。要利用蕃落,则就必然会为他们提供保护,从镇戎军沿伸去的寨堡,自然是以占据有利地形为主,但也有一些是纯粹保护边民的。政策影响下,就是位于要地的寨堡,慢慢也演变成了边民的庇护所。
边境防御与蕃落熟户纠缠在一起,再加上地方上错综复杂的兵制,形成了一种奇特的格局。各寨寨主与监押等既是军中主将,也是地方长官,互相之间又各不统属。一旦遇到敌人大举进犯,各寨堡都面临一个问题,是以相互配合灭敌为主,还是保卫自己的寨堡为主?寨堡有失,人户财物被劫掠,是地方官的责任,与敌战斗同样是他们的责任。
这种时候,惟有任福这种一路主帅到来,才能把分散各寨堡的兵力捏合起来,强行组织作战,不然整个防御体系就是一盘散沙。而要在短时间把分驻各寨堡的兵力集结,让他们密切无间地配合,实际上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军情紧急,任福的办法简单粗暴。他打定了主意以自己带来的援兵为主,各寨堡的军队都要参与这个体系中来。到一个地方,带一个地方的兵,一直把全部兵力带到最前线。
依照任福的计划,是先探明元昊有没有出天都山。如果已经出山,则据要地而守,如果还没有出山,则自怀远城往得胜寨,从山间道路直攻天都山南院。
参军耿傅留在镇戎军一带,组织各城寨兵马防守,只要措置得当,短时间守住没有问题。元昊敢全力来攻,绕到后面的任福带大军蹑其后,自然可以破敌。如果元昊龟缩在天都山,则攻入山中的任福大军配合高大全,两面夹攻,也让他无处可逃。
有这样的计划,还是与镇戎军周边的寨堡体系有关。为了把守道路,屏护熟户,宋朝在镇戎军山中有许多寨堡。这些寨堡大多沿河谷而建,天然地形成了道路。只要沿着这些建寨堡的川谷,大军便就可以行进,由寨堡提供补给。
这种格局听起来不借,但却有一个致命的问题——兵力过于分散。从总兵力看,宋军并不弱于党项军,但这庞大的兵力都分散到各个寨堡上了。在任何一点,宋军在人数上都处于绝对的劣势,很容易被党项各个击破。而一旦没有大将主持前线战事,各寨各堡又互不统属,各自作战,给了敌人一个一个从容击破各寨堡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