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平看着谭虎,好一会才接受了这个消息。党项连年战事不断,对军马的管理非常严格,每匹马都编号有专人管理。徐平都不敢想把党项的军马弄回来,没想到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如此大胆,竟然敢把毒手伸到那里去。
这实在是小看了康狗狗,他做正事当然不行,但这种事情正是其专长。谭虎用了十几天的时间把他彻底打服,但也由此激起了他的凶性,回到党项之后无法无天,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现在他心里只怕谭虎,同时也把谭虎当成自己的靠山,其他都不放在眼里。
那次放了之后,他在周边的蕃落偷到了第一批蹄子,换到了酒等紧俏物资,回去之后立即就收买了一批帮着做事的人。党项到底是比较落后的地区,法只能说酷,跟严完全不沾边,地方治理到处都是漏洞。从军队到地方,他们本来是部落式管理,主要靠的是部落株连重压下的自主管理,真正官府能管的其实很少。康狗狗完全不顾这一套了,他也没有什么部落投靠,全然没有了顾虑,用钱开路自然如鱼得水。而且现在张元疯狂印钱的反噬已经开始,这个秋天大家过得相当艰难,更给了康狗狗广阔的用武之地。
当然,康狗狗这厮还极为狠毒多疑,谭虎收拾他的办法给了他启发,全然不管什么证据之类,只要对哪个人起了疑心,直接下毒手弄死。这么一个没了底线,全然不管不顾将来会怎么样的人,从谭虎那里得到大笔财力支持,闹出的动静连谭虎都怕。
别人觉得康狗狗向西寿监军司的军马下手是胆大妄为,在他看来却是理所当然。不趁着有路子的时候赶紧多赚钱,瞻前顾后地有什么出息?这一带马虽然多,但讲起最多最集中哪里也比不过军马,而且军马又乖,最容易下手。不弄军马,康狗狗才会觉得奇怪。
听谭虎讲着康狗狗的事情,徐平觉得匪夷所思。讲真话,康狗狗用的很多手段,让徐平都有些心惊胆战的感觉,这厮已经完全没有做人底线了。还好康狗狗只在党项胡闹,若是秦州有这么个人,徐平肯定会不管一切,直接派人收了他的性命。
最后叹了口气,徐平对谭虎道:“这个人你盯紧一些,让他只在番境为恶,胆敢到秦州来作乱,立即取了他的性命。”
谭虎道:“还好,最少现在看不出他有违背我命令的事。再者,现在他盯紧了西寿监军司,那里大量的军马在他眼里都是钱财。上次到榆中县,还说最近找到了天都山南院那里的路子,要向那里下手。我怕的是,他手伸到那里,昊贼很快发觉。”
“由他去吧,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过不了多少日子就要开战了。让他到天都山闹上一闹,给番贼惹些乱子,对我们是好事。这种人,昊贼发觉了又如何?就是拿住他把来杀了,对我们也没有什么影响。战事一开,这些小节就没有意义了。”
现在秋粮已经收完,正是耕地种麦的时候,等到麦子种完,就要集结打仗了。只要有了情报来源,党项的军事行动其实不是秘密。什么时候集结,征多少人,多少粮食,到哪个地方,一切都有脉络可循。甚至战事在哪里开始,会有多大规模,都可以大致估算。
战争自有其客观规律,当从什么计谋之类的主观猜测中脱离出来,专心研究战争本身规律的时候,一切都会变得清晰。根据最近元昊的动作,徐平能够断定接下来的冬天,元昊的战略打算是集中全力进攻环庆路和泾原路,特别是环庆路,而对秦路取守势。这不需要去猜测元昊的心思,只要掌握了西寿监军司的动向,知道了天都山一带的集结情况,一切都摆在了眼前。惟一的问题,只是朝廷对此要如何应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