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突然静了下来,旁边草里的寒虫一起鸣放,天地间好似只剩下了虫声。
这死一般的寂静中,一个精瘦的番人骤然冲出人群,向指挥使扑去,又手乱挥,口中大喊:“太尉,我们是蕃部,不是党项番贼啊!不能冤枉我们啊!”
指挥使身边的一个高大亲兵,暴喝一声:“死到临头,你这番贼还敢作怪!”
说完,大步迎上来,挥起斗大的拳头一拳击在冲来的人胸口。把那人击倒在地,抬腿踏住,口中道:“且看看你心胆多大,敢来冲撞指挥!”拔出腰间钢刀,一刀捅进心口。
看着前面血花四溅,在火把照耀下分外诡异,那个新兵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广场上的数百党项人再无一个敢动,就连气息的声音仿佛也听不到了。
指挥使看看眼前的党项人,沉声道:“我再问一遍,你们中间有没有姓破丑的人?如果知情不报,以后查出来,全队同罪!”
人群里,一个阴恻恻的声音道:“敢问太尉,为何要问姓破丑的人?”
“曹都护军令,破丑重遇贵曾与蕃贼继迁诱杀都护从父曹太尉于葭芦川,破丑一族尽斩!其他人无涉,保你们平安,到南部州军运粮而已。如果知情不报,同队同甲皆斩!”
话音落下,一片死寂。
指挥使一双虎目不断扫视地着眼前的人,过了片刻,见无人站出来,想来眼前并没有破丑族的。破丑是党项大族,这些来诈降的番兵可能地位不高,没有也正常。
正要吩咐军士上前押人,能儿乞埋突然尖声指着身边的人高声道:“太尉,这个阴阳怪气的人就是姓破丑的!他自己不出来,可不是连累我们!”
破丑重进转头看着能儿乞埋,不敢相信自己眼睛:“你怎么会出卖我?怎么敢出卖我!”
能儿乞埋摇了摇头:“你们说过我好福气的,总不能被你连累丢了性命!”
指挥使看着几人,连连冷笑,高声道:“你们一队,出来!”
能儿乞埋、破丑重进和身边的人缓缓走出人群,到了前面的火把光照下。
指挥使伸出手去,沉声道:“酒!”
亲兵从身后官厅的门口倒了一碗烈酒,交到指挥使手里。指挥使又从怀中摸出一锭细银,一起交给另一个亲兵,指着能儿乞埋道:“赏给他!”
能儿乞埋接过亲兵递过来的酒,并不敢喝,眼睛看着指挥使。
指挥使道:“到了南部州军之后,你就是你们这一队番人的首领,他们的性命生杀予夺皆在你手,不用怕有人对付你!这一锭银赏你,到那里成家立业,不用跟他们一样劳累!”
能儿乞埋犹豫了一会,才道:“太尉如此看重,若是把与我同帐的那个寨妇一起赐予我就十分好了。虽然我们是假的夫妻,在一起过得也还快活。”
“可以!明天我就让人把那寨妇给你送来。”指挥使摆了一下手,“你先退到一边!”
能儿乞埋缓缓退开,跟自己同队的人离开一二十步的距离,手里捏着细银,紧张看着。
指挥使示意身边的亲兵带人上前把剩下的七人押住,沉声道:“我说话算数,破丑族的要斩就一定斩,知情不报的同罪,你们的几颗脑袋一起收了。——砍了!”
话音刚落,押住破丑重进一队人的兵士手起刀落,把这些砍翻在众人面前。
徐平不会跟范雍和李士彬那么糊涂,心中有疑虑,就要查清楚。李璋的机宜司早已经查清这些诈降的党项人底细,迟迟不动,不过是徐平心存侥幸让党项军渡黄河罢了。现在大军将出,当然先把这些人该杀的杀,该移的移,不会再让他们在汝遮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