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源冷哼一声:“不走绝又如何?在宋境我们能想到的办法都用过了,却只落得惶惶如丧之犬的下场。这一次到党项,没有后路可想了!”
厉中坛走得乏了,喝了一会茶,觉得肚中饥饿,便要了一壶酒,一盘肉,慢慢吃了填饱肚子。现在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一出宋境,就再难吃到一口青菜,肉食倒是便宜了一些,只是天天这样吃让人心里发慌,只盼着到兴庆府结束这难过的日子。
见厉中坛一个人在那里喝酒吃肉,张源看了一会,终于忍不住,长身而起,到他桌子坐了下来。把铁笛横在桌子上,张源口中道:“兄台一个人吃得快话,请我饮碗酒如何?”
厉中坛冷冷地看了张源一眼,才缓缓说道:“在我的桌子上你尽管要,我付账就是!”
“好,兄台果然是豪爽之人!”张源一拍桌子,转过头去,“小二,来两碗好酒!”
一大口酒下肚,张源只觉得身心舒泰,长呼了一口气,对厉中坛说道:“看来兄台不是西北边地的人,远走他乡,必然是有难言之隐了。”
厉中坛神情冷淡,淡淡地道:“连我是哪里人你都能看出来,那还问什么,想知道我什么事情,只管算一算不就好了。”
“哈哈,兄台这话说得有趣!”张源仰天打了个哈哈,又喝了一大口酒。“之所以看出兄台不是西北边地人,是因为对我们兄弟太过冷淡了。不瞒兄台,这几年我们兄弟在边地几州有些名声,本地人岂能不认识张某手中这一枝铁笛!”
厉中坛眼皮都不抬:“我是个寡淡性子,最喜欢听人讲些事非。”
张源不以为意,口中道:“在下华州进士,天圣二年发解,可恨在殿试被黜落。从那之后便就绝了科举入仕的心思,一心只想在边地立些军功,搏个封妻荫子。可恨边地统军的都是蠢笨无能之人,一直不得意。此去兴庆府,是因为听说党项之主最近广揽人才,兴礼乐,设蕃汉二学院,制朝仪,有臣之心。此正是我等有志之士,大展鸿图的机会!”
厉中坛一声不吭,只管自己喝酒。他之所以最后还是逃到党项来,是被逼得急了。一般案子,几个月没有消息,也就那么过去了,谁想到这次不知朝廷发了什么疯,到处发下海捕文书,一心要拿到他。在心里,厉中坛自然知道那海捕文书无非是个样子,真靠着那个东西能破几件案子。不过所谓做贼心虚,不管走到哪里都有要抓自己的消息,怎么能够安心过日子。好不容易得了一大注钱财,正是享受生活的时候,哪里受得了这些,干脆逃到异国他乡来。元昊从去年开始,便就按捺不住了,虽然没有正式称帝自立,但实际行动紧锣密鼓,一切都朝着反宋自立准备着。这种时候他最需要人心,从宋境逃过来的人,哪怕不跟着他造反,也能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厉中坛干脆来了这里。
张源和吴克侠两个,一看就是落拓无着的穷鬼,到党项来碰运气的。厉中坛虽然没能把当时抢到的所有的钱都换成金银,身家依然丰厚,怎么会看上他们两个。不过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跟这两人闹翻罢了。
见厉中坛态度冷淡,张源吃饱喝足,也不好再纠缠,起身拱手:“今日一饭之恩,容某日后再报,英雄终有出人头地的地天!”说完,抬头高歌:“太公年登八十余,文王一见便同车。如今若向江边钓,也被官中配看鱼。”大踏步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