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中坛从怀中取了一道度牒出来,交给高冒灵,口中道:“提辖,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何必谈钱。你若是要,尽管拿去就是。”
高冒灵一把抓住度牒,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最后收到怀里,对厉中坛道:“还是谈钱的好!说实话,跟你这穷措大做事,我心里实在没底,哪里敢占你的便宜。按着太宗皇帝时发卖的行情,我多一倍给你,算两百贯钱便了,我们钱货两讫!不过,这度牒是真是假我要回去找人看了再算,不要拿假度牒来蒙我!”
因为出家为僧可以免赋税,自晚唐时起,官方便就向民间卖空头度牒。入宋之后也沿袭这制度,宋初一般是一百贯钱一道。直到太宗当政的太平兴国年间,才停止发卖,改为由地方官府免费发放。但是官方不卖了,民间私下里还是有交易,两百贯实际上是买不到的,高冒灵假装大方而已。只是北宋的度牍跟官告不同,是纸制的,民间一直有盗印。假度牒就不那么值钱了,所以高冒灵托口要回去查了才给钱。
厉中坛笑了笑,也不与高冒灵计较。从帮着冯士元做事起,他就准备后路,这度牒自然是早就备下了,来自冯士元,当然不会是假的。
喝了一会酒,朱七终于稳定了情绪,对厉中坛和高冒灵道:“哥哥,提辖,你们两人真要吞了现在库里的钱钞?那可还有几千贯的数额,不是小数,事发了就是死罪!”
“同样是拿毛锥子讨生活,朱兄弟,你就是比不上厉兄弟,真不是我看不起你。派我来这里的孙太尉,前些日子被贬出京城,没过几州,便就在路上暴毙。至于冯太尉,现在被衙门查得紧,哪里还顾得上这里。现在钱在库里,没了东家,就是我们的,不拿白不拿!”
听了高冒灵的话,厉中坛连连点头:“提辖说得不错,天与不取,反受其咎。上天给我们的钱财,怎么能够白白从手边溜走!不过,此事要做得天衣无缝,还要费些心思。”
高冒灵不在乎地道:“我那里几个手下,都是本营的兵卒,只要我吩咐,让他们做什么便就做什么。倒是你这里,一直有冯士元手下的人看着,要费些手脚。”
厉中坛微微一笑:“提辖成日里舞刀弄枪,怕杀人么?”
高冒灵猛地一拍桌子:“我就喜你这厮说话爽快!这件事情我们本来就都是提着脑袋在做,到了这步田地,杀几个人也是不得已了!死别人,总强过丢自己的性命!”
听了两人的话,朱七只吓得浑身发抖,心里叫苦。赚钱他自然喜欢,但却没有杀人劫财亡命天涯的觉悟。听见两人说着杀人的事谈笑风生,朱七不由茫然无措。
一边喝酒吃肉,厉中坛与高冒灵商量着怎么把库里的钱变成自己的。铜钱改成纸钞就有这个好处,几千贯钱以前用车拉也拉不动,现在一个人背着就走了。
孙廉因为得罪了押送的内侍,出了京城几百里路就被弄死了,内侍只是向朝廷上报了暴毙两个字了事。他在朝里没有人做靠山,禁军里的手下此时又自顾不暇,此事竟然就这么不起波澜地过去了。因为事情突然,高冒灵竟然就此掌握了库里剩下来的钱。只是顾忌军里在这里有利益的统兵官,不管冒然卷钱逃跑,一直在等待机会。
冯士元则是被皇城司盯上了,已经被控制起来。因为京师银贷款的大头已经还了,冯士元的心思不在厉中坛这里,库里剩下的一千两千贯钱,他实在顾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