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地方十里八里才有间小酒铺,里面永远是那几个菜,也没有客人点的余地,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孙二郎和彭三叔听着喜庆念的菜名,心里嘀咕,若说是不知道,这些肉啊菜啊都是平常熟悉的,但若说知道,却全然不知道是怎么做成菜的。
听喜庆报了近十个菜名,孙二郎只好道:“喜庆,你就是念了我们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子,不如由着你,点几个便宜实惠些的填填肚子吧。”
喜庆想了想,点头道:“也好!到了河边,必然要吃鱼,这家店里做的水煮鱼甚是有味道,我们便就来一盆,三叔正好就着喝碗酒。”
孙二郎喜道:“这个好,我们乡下人家煎啊炸啊都不方便,不管鱼还是肉,都是洗净了旺火煮熟。听说江南水乡人家吃鱼许多花样,我们中原人做不来,水煮就好!”
喜庆听了笑道:“二郎,你想的差了,这个水煮可不是你想的那个水煮!听说这菜是现在的都漕官人在邕州时创制,那里流行,这两年才又反传进中原来。——罢了,也不是两句话能够说明白的,还是一盆来吃了才知道。”
说完,喜庆叫了小厮过来,点了水煮鱼,又叫了几个时鲜的菜。都是如滑炒肉片嫩藕一类,用的原料都常见,只是做法用旺火热油,这个年代还是罕见得很。
彭三叔也不知道这些菜到底什么样子,只是听见肉不少,口中连连说是够了,不让喜庆太过破费。乡下人家,填饱肚子就好,也吃不出个好歹来。
喜庆又叫了一碗烈酒,给彭三叔解乏。
等小厮去了,喜庆对彭三叔道:“三叔,今年不比往常时候,因为有了棉布,人人都平白多赚了不少钱。我在三司铺子里,工钱也比往常年多,而且来贩棉布的客商个个都出手阔绰,给他们跑一跑腿,也得不少赏钱。难得你们来一次,好歹吃个尽兴!”
彭三叔道:“你这孩子,不知道每一文钱都来之不易,赚的多了就好好攒起来,等过几年娶个好媳妇,正经做人家!以后记着,可不管乱花!”
喜庆和孙二郎听了这话,一起都笑了起来。攒钱娶媳妇,他们这个年纪人人都这么跟他们说,只是他们自己还年纪幼小,并不知道娶个媳妇回家做什么,这些事情懵懵懂懂。
这种铺子本小利薄,赚钱全靠量大,讲究人流,不能让客人久等。一副座头,一天能招待两桌客人还是三桌客人,甚至更多桌,其间的差别可就大了。为了不让客人久坐,铺子里甚至只卖散酒,而没有整瓶的,可谓费尽心机。
要不了多大一会,喜庆点的菜就陆续上了桌子。看着盘子里的肉和菜,都切得规规整整,而且支楞着很是精神,全不像平常吃的煮出来的那样软趴趴的,孙二郎和彭三叔拿着筷子有些犹豫,不知道该怎么下嘴。
最后上来的是一大盆水煮鱼,里面满满都是油,上面铺了一层红辣椒,看着就让人流口水。彭三叔见了不由吃一惊:“不是说是水煮鱼?怎么现在城里把油当水了吗?”
喜庆道:“三叔,油水油水,油和水不分的!这几年京西路和开封府种花生的多,又有苜蓿代替菽豆喂牲畜,油比以前多得多了。而且花生油和豆油点灯也并不好用,价钱可并不贵,不少人拿来炒菜,比煮的香呢!你们尝一尝!”
彭三叔听了这话,转头看看四周,果然大部分人吃的菜都是油汪汪的。在这里就餐的以做重体力活的码头工人居多,他们要的就是重油重盐,只有这样才能补回体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