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中庸对坐在对面的几位番人道:“诸位,莫看这里简陋,却是京城里面有名的铺子。日常只要来得晚一点,便就没有位子,只好等在一边。”
番人里一个领头地道:“提辖,你有官在身,何必守那些规矩!”
“国使千万不要这样说!这铺子的主人,你们知道是哪个?”
番人道:“莫非民是朝里官员?我听说宋廷里面,官员不是不得经商吗?”
王中庸摇摇头:“只是说说而已,也不绝对。都不是自己出面,让家里的干人打理,只要不放贷,朝廷便就不管。这铺子的主人,一个是天圣八年的状元,现在管着营田务的王君贶。他平时不来,管事的是他家里的干人。”
“哇,状元!”领头的番人倒没说什么,其他几个手下却交头接耳,连连惊叹。
宋朝的具体官职,番胡又哪里能够分清?尤其是这个时候官、职和差遣都是分开来的,本国人还头大呢。但状元就不同了,隔几年天下才出一个,这些番人日常在本国也听说大宋的繁华,状元游街更是经常提起。在他们心里,状元也就是比皇帝、太后、宰相这些人低一些,是非常了不得的大人物。
领头的那一个其实是汉人,只是自小就生长在党项的地盘上,大了也就为党项做事,名叫尹悦。这次作为国使到大宋来,除了明面上的交聘和一些杂务,实际上还带着秘密任务。现在的党项首领赵元昊,经过几年的试探,有些心动,想向大宋的土地下手了。他们这一群人,便就是受命来探查大宋的虚实,兼查山川地理,为日后进犯大宋做准备。王中庸受命,接待他们。
徐平依着前世记忆,多次提醒朝廷日后党项必反,要多加防范。但掌权的哪个听他的?提醒朝廷注意党项的多了,也不差徐平一个。而且由于徐平带过兵打过仗,别人生怕他是要生事立功,更加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
此时朝廷的政策,是重北边契丹,轻视西北的党项。党项的使节到京城来,甚至没有任何防范措施,任由他们自己找店居住,随便在民间买卖贸易,随便走动。
在宰执的眼里,党项小蕃,能够翻起什么风浪来?
尹悦见自己手下的样子,有些没面子。虽然是状元,但是天圣八年的,这才几年的时间,能做到什么大官?这些番人真是没见识。
咳嗽一声,尹悦问王中庸:“提辖刚才说是一个主人,莫非这店还有另一个主人?”
王中庸道:“不错。另一个就更加厉害了,是天圣五年一等进士,出仕之后到岭南邕州任通判,几年之后权知州,以一州之地破交趾一国。如今爵封永宁郡侯,以龙图阁待制任三司盐铁副使。”
尹悦听王中庸说完,嘴巴不由张了开来:“这里,这里是徐龙图的店铺?”
王中庸重重地点了点头:“正是。你说,以我们的身份,到了这里,又算得了什么?我官职低微不说,永宁郡侯只怕也不会给党项使节面子。”
尹悦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确实,如果大宋还有一个人不把党项放在眼里,那一定是徐平。曾经灭过一国了,又怎么会在意另一个小蕃国?
王中庸见了尹悦的神情,向他探着身子,压低声音道:“不瞒国使,如今原先的交趾国王李佛玛,就住在京城里。有闲,我带几位到他府上看看?”
“不必了!怎么好去打扰?”
尹悦忙挥手拒绝。开什么玩笑,李佛玛现在必然是被监禁,这是要给自己示威啊。
王中庸笑笑,坐了回去。这几个党项的使节,一副颐指气使的样子,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怎么行?还是徐平的名头好用,果然一下子就吓住了。
正在这时,突然外面传来客人的喊声:“柳八娘子来了!八娘子,来唱一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