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记得初相遇,便只合、长相聚。何期小会幽欢,变作离情别绪,况值阑珊春色暮。对满目、乱花狂絮。直恐好风光,尽随伊归去。
一场寂寞凭谁诉。算前言,总轻负。早知恁地难拚,悔不当时留住。其奈风流端正外,更别有、系人处,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这首《昼夜乐》属中吕宫,音调起起伏伏,唱来如泣如诉。加上柳三变的词,说的正是小儿女的恋深情浓,说的是那分离的无奈与凄冷。
一曲唱罢,徐冬冬放下手里的琵琶,幽幽地叹了口气。
不远处,柳三变半躺在榻上,看着窗外。看看就要入伏,到盛夏天气了,路边的杨柳如同碧玉妆成,翠生生地俏立在路的两旁。偶尔有一两个行人,慢悠悠地走在石板路上,从里到外都透着悠闲。
隔着前面的民居,可以看见不远处的蔡河码头,一如往昔地忙忙碌碌。但那里的繁华热闹,却如同另一个世界,被远远地阻在世界的那一头。
徐冬冬放下手里的琵琶,轻抬莲步,到了榻前,坐在柳三变身边,柔声道:“七郎,昨日回来你就大醉。今日酒醒,怎么还是不跟我说话?莫不是心上又有了人?”
柳三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神色落寞。
“想当初我们相识,我还是个不懂事的女孩儿,挽着丫头髻,随着爹爹闲来去酒楼唱几只曲儿,养着我们一家三人。一转眼,近十年过去了。自认识七郎,京城里的闲荡子弟也认识了我徐冬冬,盖起了这积翠楼,挣下了万贯的家私。七郎,我的年纪已经大了,爹爹妈妈也都说,要找个老实人嫁了,好好做人家。”
柳三变转过身来,轻轻拍了拍徐冬冬的手:“人生总得有个依靠,找个人嫁了也好,胜似这样****抛头露面,看人脸色生活。我时乖命骞,不是个能托付的人。如今看看年华老去,却一事无成,在外游宦讨些禄米。唉,我对不住你!”
徐冬冬强挤出一个笑容,看着柳三变,一时无言。
如果说以前青楼的姐妹们对柳三变还有些幻想,四年前他中进士,出去为官的时候便就都死心了。街上的浪荡子,精音律,善填词,知冷知热暖人心,虽然年纪大了些,虽然嫁过去只能做妾室,姐妹们也有不少人愿意,他也娶得进门去。如今有了进士出身,做了官宦,很多人就没了这个念头了。
虽然也有不少官员纳女妓为妾,但那终究不是个好名声。再者官宦人家里面规矩多,柳三变兄弟三进士,家风可就容不得那些风花雪月了。为什么你要回来呢?再晚上一年半载,自己也就已经嫁人生子,从此至死不再相逢,对人对己都是好事。
见柳三变心不在焉的样子,徐冬冬道:“七郎,这积翠楼,我们家里已经托牙人去发卖了。想来要不了多少时日,就不再属我家所有,你想来也没地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