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璋走上前,照样取了九斗的弓,在手里试了一试,开起来浑不费力气。屏气凝神,张弓搭箭,瞄得真切了,才喝一声,把箭射了出去,却是中了五分。如此不急不忙射了五箭,成绩却是比徐平好上一筹。
徐平把手中的弓放下,笑道:“几年不见,不想你竟然还强过我了!”
“我在閤门做个祇侯,这是我的本分,不然岂不被人笑话?哥哥是朝中大臣,本身是个文官,开九斗弓,箭箭上靶,朝廷中的同僚只怕再没一个人强过你。而且,哥哥是搭箭就射,我是左瞄右瞄,真要到战场上,只怕还要输给你。”
李璋是皇上至亲的表弟,他的武艺射箭关键是有个架子,在人前不要丢了脸面就好。只要面子上过得去,赵祯就有足够的理由提拔他,甚至称他为虎将。真正要到战场上杀敌,那也是不会派他去的,就是在后方也有大把的功劳给他积攒。
李用和为人一向谨慎小心,这两年凭着妹妹的关系飞速升迁,他的心里常常不自安。自己一把年纪是没有办法了,对李璋却是寄望颇高,经常督促他苦练。真正的名将是需要有天分的,李璋没有也没办法,但最少这些面子上的事情不能疏忽。正是因为如此,李璋这些马步功夫还是不错的,虽然都是花架子。
连开五箭,身上微微出了汗,筋骨彻底松开,徐平觉得畅快无比。
把弓箭让下人收拾好,徐平对李璋道:“那边树下有石桌石凳,我们过去坐一坐。”
在石凳上坐下,仆人上了茶来,两人慢慢喝茶。凉风从小山坡上吹过来,带着些泥土的芬芳,让人心旷神怡。
李璋喝了口茶,对徐平道:“现在朝廷里的权贵大臣,皇亲国戚,府第奢华富贵的有,占地广大的有,清静优雅的有,种满奇花异木的也有。但如哥哥这里,占地广大,各种事情都能做的,再没有第二家。哥哥,你还有两个多月的假好休,依弟弟看来,不如就用这些时间,连络连络其他大臣的感情。这里有弓箭,有靶场,可以办个弓箭社,大臣中精于此道的也不少。家里有西瓜,出去送人怎么都是落埋怨,招人来结社雅集,一是热闹,再一个也可以用西瓜做彩头,不强似一个人闷在家里?”
徐平想想,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我也觉着把西瓜这些东西去送人,不是好事,不如让人上门来吃。不过弓箭社,在文人之间只怕难以办起来,他们再是练得厉害,跟一般的禁军士卒比也有不如,自然没有兴头。至于诗社,说实话,我自己诗词之道也不甚精通,只怕到时候闹笑话。”
李璋听了哈哈大笑:“哥哥好痴!你若真的文才如李杜,想办诗社那还办不起来呢!人家来了,都是听主人吟诗作词,那还有什么乐趣?你看如今朝廷里面小令写得好的大臣,如晏学士,等闲也没有人去他家里吟诗作对。就是要这诗词略懂一些,而又不十分精通的,才能招集得起人来。关键是家里要富贵,有亭林池沼游玩,有青楼歌妓伴酒,有的吃,有的玩,人家才肯来。”
徐平看看李璋,想不到他一个耍枪弄棒的,反而对这些事情看得通透。确实,晏殊文才算是第一等的,但平常多是关起门来一个人乐呵,他家里有上好的歌妓,作了词也是在家里让人演唱,极少如落魄词人一般到处显摆。同是诗词大家,青楼妓馆里唱的最多还是柳永和张先的词,晏殊的就极少见。他的身份尊贵,放不下脸面向那些地方凑。而跟他身份差不多的,作词唱曲的人又少,关键是很少有人比得上他。
自己这种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水平,貌似真地最适合做这种事。有文才的人来了,天生就有一种优越感。人就是这么种东西,有了这种优越感,便就喜欢去凑一块。借着这种机会,徐平也可以改善一下自己现在这种被孤立的局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