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垂拱殿向大内去的时候,只见通进司那里挤满了人,都是台谏官员和年轻的馆阁官员,争先恐后地递奏章。甚至还有还不及写的,趴在一边现写。
吕夷简暗暗摇了摇头,这些年轻官员现在都是一腔热血,听到点风吹草动便抢着出头。哪一天运气来了,一道奏章引起风潮,便就名满天下。他们却不知道,名满天下有时候是好事,但更经常的是坏事,到了哪儿上司都会记住这个刺头。
不过想一想,自己年轻的时候不也是如此,不顾一切一心锐意进取吗?吕夷简的家世并不显赫,父亲只是个小官,那时候吕家的顶梁柱是伯父吕蒙正。吕夷简中进士为官后,在真宗东封西祀的**建言缓建宫殿,任御史知杂弹劾红极一时的丁谓党羽李溥,顶住大臣压力审理假李顺一案,后来又果断处置帽妖事件,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想起往事,吕夷简的嘴角不由露出微笑。谁都有年轻气盛的时候,当年,在暮气沉沉的真宗朝,自己也曾经不顾一切地奋力拼搏过啊。
后殿再坐一直延续到了中午,今天这还算是结束得早,要是真到了朝廷有大事的时候,皇上管上两餐饭,一直到天黑才出宫也是有的。
步出垂拱殿大门,吕夷简心情异常轻松。到了这个地步,王沿自然是要贬的,不过吕夷简念在他最后反咬徐平一口,给了自己下手机会的面上,只是把他贬到江南路去任个知州。至于徐平,吕夷简说得好,既然王沿这样说,不查无法服众。要是徐平真的没事,查一查又有什么关系呢,河阴那里还是派人去的。
回到政事堂,杂吏上来了茶,吕夷简舒舒服服地喝了,靠在椅子上让自己放松一下,随手从身前的案几上拿起了一份公文。
不等看完,吕夷简已经是目瞪口呆,身子从椅子上腾地直了起来。
这正是范仲淹和宋庠联名作保为徐平请“寻医”假的奏章,上面说得明白,今日上朝的路上,恰好遇见徐平病发,从马背上摔了下来晕在地上。
手里拿着公文,吕夷简觉得脑子嗡嗡作响,好像有一块大石头压在胸口,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就那么傻愣愣的,好一会一动不动。
官场上也是有规矩的,官员们为政事再是争得剑拔弩张,但绝不涉及人命,不涉及家人,不能够乘人之危。丁谓那样斩尽杀绝,一旦失势就没有再起的可能了。
吕夷简可以敲打徐平,甚至可以贬他的官,夺他的职,但在他被气病的时候再出手,就要坏规矩了。看看自己的位子,十年之后很可能徐平就会坐在这里,那时候自己的家人怎么办?这时候出手要被记恨,到时候徐平岂会不报复?吕夷简有些怕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