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沿连连冷笑:“你对我如此殷勤,焉知不是表面恭顺,心里有其他心思?我王沿流年不利,今日有把柄落在你们的手里,自然听天由命。但要想就此轻视我,你们还不够那个资格!我们且走且看,将来如何,也不一定就遂了你们的心思!”
徐平实在看不下去,沉声对王沿道:“你自己不知警醒,卷入人命官司里,只能算你倒霉!到了这个田地,还不深自反省,反而在这里怨天尤人,怪这个怪那个,你怎么不好好怪一怪你自己?堂堂三司副使,对一个县令说这些话,王沿,你还知道廉耻吗?仕宦有先达有大器晚成,你错了就是错了,如何转而去怨张知县?”
“我不知警醒?哈,哈,哈,别人这么说我也就罢了,你徐平哪来的资格这么说我?”王沿的样子有些癫狂,“那天中午我自己在庙里坐地,那些下人出去做什么与我何干?再者说了,地方上艰苦,他们去弄两只鸡吃算什么大事?我还没有自己派身边人到地方上强买牲畜,别忘了你在河阴县派厢军去买猪惹出来的乱子!说一千道一万,不过是我流年不利,倒霉透顶罢了!徐平,我且看你得意几时?!”
徐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我得意什么?我是此行正使,副使出了如此丢人的事情,我有什么好得意?你也是朝中大臣,怎么如此不知事体?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王沿只是连连冷笑,眼中红丝遍布,样子看起来有些吓人。
张大有看出事情不对,站起身来,到徐平身边低声道:“待制,我看王副使的样子有些不对劲,该不是被最近的事情刺激,得了失心疯吧?”
徐平自然知道跟什么失心疯无关,但王沿因为最近精神压力太大,神智崩溃大概是有的。听他刚才说的话,只怕这一晚上他都是神不守舍,完全不知道身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他刚才所思所想的,只怕就是徐平和张大有如何密谋害他,所谓怕什么就想什么。掉杯子那一个小意外,把他的意识突然拉回现实,莫名其妙地就把心中所想与现实发生的事情搞混了,才如此反常。
知道归知道,徐平却没有必要迁就他,此时一旦心软松了口,以后外面还不知道传出什么来。说到底徐平与王沿又不熟,既不是他的长辈需要关心爱护他,又不是他的晚辈需要敬重保护他,有一说一,没道理在这个时候受他的委屈。
王沿见张大有到徐平耳边低语,精神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哑着嗓子喊道:“看看你们,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你们两个串通起来,借着这么一件小事害我!如今就在我的面前,还在那里商量着什么阴谋诡计,哼,你们且等着!”
徐平拍了拍张大有的肩膀,对他道:“为防意外,你派人出去找个郎中来吧。这要是王副使一不小心在这里气死了,我们还真说不清楚。”
张大有点头应诺,转身吩咐杂吏去把县城里最好的郞中找来。
桌子那一边的王沿却一下子跳了起来:“好啊,你们,就在我的面前,竟然想谋我的性命!天理国法何在?!你们做这些事情,要有报应的!徐平,今天我不死,一定回朝把你在河阴县纵人行凶,目无法纪的事情奏上去!奏上去!看还有什么人帮你!”
徐平冷冷地道:“你自己也知道流年不利,倒霉就自认倒霉了,很难吗?非要在那里胡思乱想,东拉西扯,实在丢人!我怎么会与你这种人搭档!”(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