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唯物主义讲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识,社会意识对社会存在有能动的反作用。
欧阳修这些人天天读的那些圣贤书,不能说错,只是已经与社会脱节。偏偏他们又特别地自信,绝不肯承认错的是自己和圣贤的言论,错的只能是世界。严重一些的,甚至就此倾向于与社会实际脱离,只活在自己凭空想象出来的世界里。
进士出身的官员必须从州县干起,本来就是纠正这种不通世事的弊端,因为这个年代的很多县只能跟后世的乡镇相比,算是政权的最基层。偏偏欧阳修在州县的这几年,对政事几乎完全不参与,快快乐乐一混就过去了,导致他的这种不通世事的倾向愈加严重。
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有用的,他觉得他自己就是道理,只能靠以后让事实说话。
出了这件事情,徐平也没有心情再在铺子里闲逛,与李璋便要离开。
王素上前道:“待制,莫忘了后天在我庄里相会。”
徐平点头,与李璋随便给盼盼买了两个泥制的小玩具,便就一起出了铺子。
到了州桥边,与李璋分别,在路边顺便买了一小篮新鲜的樱桃,便翻身上马,带着随从缓缓向城外行去。
徐平最近在思考前世学过的历史唯物主义,也就是社会存在与社会意识的问题。
大量的改革思潮出现在这个年代,绝不是没有来由的,不是哪个人拍脑袋想出来。如果说历史上的庆历新政还是传统的政治思想的延续,再稍后的王安石变法就带有颠覆性的革命性了。虽然表面上看依然是对管仲、桑弘羊和刘宴等人理财思想的延续,实际上因为让官营商业无孔不入地涉及到了工商业的方方面面,已经与以前的政治思想大不相同。
社会存在决定社会意思,这种改革思潮由王安石集大成并不是偶然的。
自晚唐五代时起,中国的南北方差距越拉越大。北方连年战乱,除了刚刚过去的这几十年,就没有个太平时候,而南方则相对平静。就是在太祖平定江南时,也没有发生大规模的战争,社会和经济的发展一直稳步向前。
真宗朝的休养生息,使这种差距越来越明显。
北方所恢复起来的小农经济,正是养育传统儒家思想的土壤,北方学者多道学家,正是这一现象的反映。而南方依靠良好的基础,充分利用了统一后全国市场的形成,商业更加繁荣,一种新的重商主义的思潮正在慢慢形成。
与这种思潮同步,南方官员大量进入中央朝堂,新的政治思想慢慢形成气候。这一大批南方来的官员,所形成的政治力量,才是最终由王安石掀起狂澜的倚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