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十月初十之后,徐平便不再上朝,只是偶尔去三司处理一些事务。其他的时间,便是到太常礼院去练习献俘大典的礼仪。
这些典礼之类,每次改朝换代都要散失一些,新增一些,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其实也没人能够说得清楚。这个时代,便全靠太常礼院引经据典了,照着他们说的做就是。
太常礼院知院四名,因为都带着别的职事,每日只有一名轮值。不过现在面临献俘大典,除了国初有过之外,便再没有先例可循。而国初礼仪不备,现在立国数十年,当然不能再那么马虎,太常礼院的知院便也如同徐平一样,除了其他职事,专心准备。
四名知院,两人赶到了邕州来的队伍中,对他们教导礼仪。剩余两人留在京城,指导各司署准备各种仪式,还有一人专门来指导徐平。
作为领兵攻破升龙府的人,徐平自然是典礼上的重中之重,万众瞩目,一举一动都不能出差错。每天到三司画过押,徐平便匆匆赶到礼院来。
指导徐平礼仪的是郑戬,天圣二年进士,一甲第三名,自越州通判任上回朝,召试学士院,授集贤校理,同知太常礼院。
冬天的太阳本来应该是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但当徐平在这日头底下站了快一个时辰,还要一动不动的时候,便觉得浑身痒得难受。阳光照在身上,就像勾着无数的小虫子从身体里向外爬,要多难挨有多难挨。
郑戬站在一边,也陪着徐平站着,并详细指导着徐平的一举一动。他的面容严肃,好像在做一件非常宰圣的事情。
徐平实在感觉不到郑戬的那份神圣感,只是强自忍耐。
郑戬为人较死理,自己心里认定的事情,千折百回是一定要做到的。在他心里攻破升龙府是开国以来最大的武勋之一,典礼神圣无比,一点差错都不能出的。
如果徐平不是两世为人,或许能够理解郑戬的心情,这就像他前世参加阅兵大典的士兵一样,一生可能就这么一次。但有了前世的记忆,徐平很难认真。
在徐平感觉到整个身子好像都不是自己的,脑子都开始模糊的时候,郑戬道:“司封,时间差不多了,我们歇一歇。”
徐平出了口气,看着旁边的位子,想过去坐下,却无论也抬不起腿来。
郑戬忙吩咐周围的两个吏人过来,扶着徐平到旁边去坐。
“别急,扶着我走两圈,活动开腿脚再坐!”
徐平哪里敢一下就坐,这要是血液流动不畅,给身上留下点暗疾什么的,自己可就冤枉透了。不过是一次典礼,对自己可不是一辈子的大事。
郑戬见徐平不坐,只好跟着他在太常院的院子里慢慢转圈。
徐平是高官低配,郑戬则正好相反,两人的差遣级别相差不大,阶官可就天差地远了。郑戬现在是太子中允,徐平都已经忘记自己什么时候升到这一阶,还是直接跳过了。
由吏人扶着走了一会,徐平慢慢觉得自己腿脚都有了知觉,一种又痒又麻的味道从腿部传来,不由皱紧了眉头。
在凳子上坐下,那种麻痒的感觉一时消不去,徐平是坐也坐不住,站也站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