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霞光里,一个老者挑着担子慢慢悠悠地从远处走了过来,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歌子,显得自在悠闲。
高大全的孙七郎两个在江边敞着怀用衣服扇风,看见老者,高声喊道:“老丈,你挑的是什么?是水酒给我们来两碗!”
老者走近前。笑呵呵地道:“我这不是酒,而是上好的杨梅汤。你们如果要解渴,这可比水酒好得多,又能清暑。”
高大全和孙七郎对视了一眼。听见不是酒忍不住有点失望,但终究耐不住炎热,对老者道:“杨梅汤也好,给我们来几碗!”
老者应着,开了木桶,先盛了一碗递给凑上来的孙七郎:“官人尽管品尝。我这杨梅汤左近都有名气,往常挑到县城里啊,不用天黑就能卖完,还不耽误回家吃晚呢。”
孙七郎尝了一口,赞道:“果然好味道!老丈再来一碗,一会一起与你算钱!我们这里几个都要喝!”
接过老者递过来的大碗,孙七郎端到徐平面前:“官人,这杨梅汤酸酸甜甜好味道,你也喝一碗,清热解渴!”
徐平接过,孙七郎依然跑回去,又要了一碗,端到驿站里给秀秀。小姑娘现在长大了,不再像以前那样疯来疯去,虽然天热,到了驿站却就自己躲到了屋里不再出来。
徐平喝着口滑,不知不觉就喝了个精光,却觉得有些不过瘾,拿着大碗到老者的担子边,想着再来一碗。
驿站里的任守忠听见外面动静,从里面走出来,正看见徐平走近担子,老者给他盛汤。他此时热得浑身臭汗,正觉得心里烦躁,见了徐平竟然在外面逍遥自在,还有汤水喝,心里火起。
叫过看着徐平的小黄门,劈头骂道:“让你看紧这个徐平,你却自己在这里看风景!没见他乱买外面东西吃,一个吃坏了肚子,人有了三长两短,你如何担当得起?他是个不值钱的人,命却是我们的差事,好好打起精神!”
小黄门是第一次出开封城,接这种差事,不知里面门道,惟有诺诺连声。
那边卖杨梅汤的老者听见任守忠的话,哪里肯依他?转身朝着任守忠高声道:“这位官人如何这般说话?小老儿卖杨梅汤,也有一二十年了,左近哪个不知道?就是前任的知县官人,也经常照顾小老儿生意的!”
任守忠走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老者,鼻子里哼道:“一个知县,针眼大的官,也就你这种人眼里看得是个人物!”
老者摇头:“莫不成你的官职还能大过知县?”
“知县算什么?看看那边喝你汤的少年人没有?那是邕州知州!咱家,是专门来看着他的,你觉得官有多大?”
任守忠一边说着,一边看着桶里的杨梅汤,咽了口唾沫,哪里还忍得住?
伸手就把老者担子上的飘拿了起来,从桶里舀了汤就向嘴里送,一边还说着:“你这老儿来得不明不白,我且尝尝汤水能不能入嘴!”
老者一把夺下飘,板起脸道:“你这官人怎么如此没道理?这飘是小老儿给客官盛汤的,你如何拿起就向嘴里送?”
任守忠到底是太后边跟着侍候的人,日子过得讲究,被老者一说,竟然没有发作,只是道:“你先盛一碗我尝尝,若是能入口,我们这里都喝你的!”
老者虽然有些不情愿,还是盛了一碗给任守忠。
任守忠接过碗,仰头喝一大口,清清凉凉的感觉直渗入心里去。
满意地端着碗,任守忠对老者道:“这汤还过得去,虽然比不得开封城里,更加比不得皇宫里的味道,这山野之地,也入得口了。这两桶汤你也不用挑到县城去卖了,我们几个人全买下来!”
一边说着,任守忠示意小黄门上来付钱,并让提到院子里去。
老者却抓住桶不放,指着徐平道:“那几位客官先来,总要先卖给他们,怎么就能随你们提走?”
任守忠嗤笑:“卖给他们?我告诉你,我身上带得太后旨意,要看着他到道州去,一路上出不得半点意外!若是没我的允许,这一路上他可不能吃半点来路不明的东西。刚才喝你一碗汤,已经是我手下人不晓事了!”
老者听着什么太后旨意只觉头晕,一时也理不过来,只是问道:“官人这样说,那边莫不是真的邕州徐官人?”
任守忠端着碗上下打量老者,嘴里道:“连你这数百里外的山野小民,也知道他?他在邕州就是把天捅下来,又关你什么事!”
老者指着驿站旁边新修的大道,对任守忠道:“官人不知道,我们这些沿路卖货的小贩,全靠了这条新修的路,这两年日子好过了不少。”
“那又跟他一个邕州知州有什么关系?”
“小老儿听人说,这路是先在邕州修起来,用的是邕州蔗糖务的钱,才一路修过五岭去。是以我们这些小民,感念徐官人恩德,都叫这路为徐公路。”
任守忠听到这里,不由瞪起眼睛:“他一个边远小州的长官,还不是正任,竟然敢把姓名用在路上!这还了得!”
老者摇摇头:“是啊,先前也有过驿站的官人说,这样不妥当。所以我们便把他的姓隐去了,现在只叫公路。只是现在见了官人在面前,小老儿才又说起来,却不是有心的。”
(今天有事,更得晚了,两章合一章,大家见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