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来自钦州和广州,以广州为多,顺郁江而上。绢帛多是从桂州来,水路可到邕州。专门做这生意的广州商人也不少,学生认识几家。”
徐平也在想着蔗糖的销路,对李安仁道:“有认识的广州商人,什么时候也介绍几家给我认识,这里还有生意给他们做。”
“倒是有一家,主事的名叫黄师宓,与学生一样曾经习过进士学业,而且他曾经过了广州的发解试,未过省试。他们家几代做这生意,家大业大,人脉又广,最是合适。”
“读书人最好,话说起来容易,少许多麻烦。过些日子,你引他到如和县来见我,我与他商量。”
正在两人说得热闹的时候,突然一个兵士冲进来,向着朱巡检叉手行礼道:“禀巡检,外面忠州的小衙内黄从贵带人到草市闹事,把人都冲散了!”
报完,才想起坐在上位的徐平,急忙转身叉手行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傻呆呆地站在那里。
朱宗平满脸尴尬,站起来向徐平陪罪,问道:“通判,忠州的土人不识法度,每年都要来巡检寨闹几次事,属下都是好言把他们劝回去。这次又来,还请通判吩咐如何处置?”
徐平还没与土酋打过交道,对朱巡检道:“你与我先出去看看再说。”
站起身来,又对李安仁道:“你且在寨里等候。”
李安仁却道:“学生与那小衙内有几分交情,不如一起出去看看。”
到了寨子里,朱宗平去点齐兵丁,徐平吩咐高大全和谭虎自己的把随从招集起来,随着自己出去。徐平也听说过附近蛮酋仗着人多势众,往往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多带点人以防意外。
寨门一开,五六十人一涌而出,徐平和朱宗平骑马走在前面,早早看见不远处二三十人围着一个骑马的少年。那少年催着马,追着草市上的蛮人,手里的马鞭没头没脸地打下来,嘴里骂骂咧咧。
见寨子里兵马出来,少年才停下,冷眼看着过来的徐平一众人马。
朱巡检纵马而出,对少年高声喝道:“黄从贵你好大胆,敢到巡检寨这里闹事!本州通判正在这里,你还不过来拜见!”
黄从贵歪头看着徐平,阴阳怪气地道:“什么通判,我们蛮人只知道城里的曹知州,除了他,哪个官员也不认!”
听了这话,朱宗平心中暗暗叫苦。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可是让自己下不来台。来硬的吧,他家里数百家丁兵,闹起来不是小事,朝廷里怪罪下来,自己那顶小小的官帽可担不起。要就这么认了,身后的徐平那里交待不过去,他是自己的顶头上司,自己这官也不用当了。
徐平见朱宗平在那里不说话,也不让他为难,打马上前,面色沉静地对黄从贵道:“本官邕州通判徐平,州下无论军民,都在我和曹知州治下,你是个什么东西,敢来藐视朝廷权威?”
话到最后,语气已是极为严厉。
黄从贵出乎意料,看着徐平怔了一下,才道:“我们土人只知道知州,不知道通判是个什么官!我爹也是知州,为什么要拜你个通判?”
徐平冷声道:“化外土人,不知朝廷礼仪,尚有可恕,我不与你计较。不过你带人来这里冲撞市场,打骂百姓,可知已经犯了朝廷法度?”
“什么屁法度?你这里招揽来买卖东西的,都是我们家的家奴,他们的东西都是我们家的,私下来卖,这不是偷盗是什么?我不但打他们,我还要把他们抓回去,砍了头祭鬼!看谁敢来与你们交易!”
说到这里,黄从贵恶狠狠地扬着马鞭,吓唬周围的生蛮。
听见这种无法无天的话,朱宗平心里发苦,徐平少年为官,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一旦发作起来,他和手下的厢兵难免要与黄从贵的人争斗,如果引起忠州蛮人的叛乱,自己如何能够当得起?
徐平的面色沉了下来,如果今天让这个黄从贵全须全尾地回去,这处草市从此就废了,自己的计划便再难展开。
黄从贵身后站成一排的二三十人,一色青衣,赤着双足,手里的武器杂乱无章,有拿短刀长矛的,有的举着藤牌。
这便是忠州黄家属下的家丁兵,又称田子甲,只效忠主人,不知朝廷官府为何物,是黄家横行一方的倚仗。
蛮人争斗,都是家丁兵这样排开,远远伸展出去,打起来两翼包抄,人多的一方把人少的一方围起来痛殴,再没其它花样。
徐平到这里半年了,对这些早有耳闻,也懒得再与黄从贵说什么,把高大全和谭虎两个招到跟前,低声道:“你们两个听我号令,纵马冲上去把那个蛮人首领擒过来。一定要快,不要与他的随从乱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