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亥时左右,北市的八方酒肆送走了最后一拨客人,开始关门打烊了,这时,太原城关闭城门的鼓声也在轰隆隆敲响,鼓声要连续敲击八百下,城门便缓缓关闭。
太原城的结构和长安洛阳不同,没有分成一个个街坊,所以也不存在关闭坊门,就算到了三更时分,也可以在城内自由通行。
不过一般过了亥时,街上的行人便渐渐稀少了,尤其已进入冬天,寒风萧瑟,冬夜的大街更加空旷无人。
八方酒肆就在元安酒肆的斜对面,两座酒肆相距约六十步,此时元安酒肆也已关门。
但酒肆内却挤满了披甲戴盔的内卫士兵,足有三百人之多,他们在等候信号,一旦信号发出,他们就会冲进斜对面的八方酒肆,抓捕所有人。
在元安酒肆二楼的窗前,魏贲身披铁甲,头戴银盔,目光阴冷地注视着六十步外的八方酒肆,他的目光有些复杂,这是他第一次没有把握的出击,他并不能确定假钱一定是来自唐朝。
而且就算是唐朝所为,但八方酒肆的东主李重守并不在酒楼内,假钱极可能不在酒肆内,端掉酒肆就会打草惊蛇,那么假银钱会不会转移?
魏贲心中着实没有一点把握。
但他没有选择,他不知道李重守在哪里,只有端掉八方酒肆,才能得到李重守的消息,然后抓住李重守,才最终有可能找到假银钱的下落,除此之外,他别无办法,杨元庆只给他一夜的时间,天亮后他必须扣住所有的假银钱。
魏贲能理解杨元庆的焦急,今天是假银钱第一天扩散,量还不大,一旦明天再次扩散,很可能就会引起太原恐慌了。
在四楼,负责看店的掌柜和三名伙计躲在一间小房间里,心中害怕之极,太原城最让人害怕的就是内卫。
有一句比较流行的俗语叫做,‘宁被阎王收,莫跟内卫走。’就是说内卫的可怕。
而此时他们的酒肆中竟然有几百名内卫军,如果传出去,说元安酒肆和内卫有瓜葛,以后谁还敢来他们酒肆吃饭?
掌柜蹲在角落里合掌默念,祈祷内卫军赶快离开他们的酒肆。
裴幽此时也在房间内,她站在窗前,心中却没有什么紧张,她的目光也同样复杂地注视着八方酒肆,脑海里却在考虑着一个刚刚冒出的念头,她能不能拿下斜对面八方酒肆,作为她的第二家店。
她刚才隐隐听到士兵议论,八方酒肆好像是唐朝的探子所开,那么抓捕唐朝探子,这座酒肆就会被官府没收,然后卖掉,八方酒肆的市口甚至比元安酒肆还好,这是一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当然,她也知道这很难,以她现在的财力根本买不下来,当初买下元安酒肆,一共花了五万吊钱,她自己只有一万吊钱,另外四万吊钱是裴敏秋给她的。
当时名义上说是借给她,可实际上根本没有让她还的意思,就是送给她,是因为她年轻守寡,他们夫妻给她的帮助,她已经欠了这么大一个人情了,她怎么好意思再去向敏秋开口。
可如果能拿下八方酒肆,她用两家酒肆一同经营,都用元安酒肆这块牌子,那么她赚的钱要远远超过两家酒肆分开经营,元安酒肆必将会成为太原第一响当当的酒肆招牌。
裴幽叹了口气,经营了几个月和一些意外收获,她手中才攒下了一万四千吊钱,而八方酒肆至少要卖六万吊钱,这还是官府贱卖。
正常出卖,至少要卖十五万吊钱以上,她对面只有三层楼的王四郎酒肆转让,新东主就花了十二万吊钱。
“怎么办呢?”裴幽一筹莫展……
这时,八方酒肆的情况已经发生了变化,酒肆黑漆漆的二楼忽然亮起一团火,这就是混进酒肆当伙计的内应发出的信号。
魏贲的眼睛陡然间眯成一条缝,他当即立断下达了命令,“出击!”
元安酒肆的大门开了,三百名内卫士兵从酒肆内迅猛冲出,直扑六十步外的八方酒肆。
内卫士兵刚刚走光,裴幽风一般冲下楼,‘咣当!’一声将大门关上,她决不能让人看见内卫士兵是从她的酒肆冲出去。
三百内卫士兵瞬间包围了八方酒肆,两名士兵用硬皮靴一脚踢开了大门,百余名士兵冲了进去。
原本一团漆黑的大堂内被点亮了,几名士兵从一张桌子下抓出了两名伙计,伙计吓得魂不附体,浑身抖如筛糠,跪在地上叩头求饶。
士兵们嫌他们求饶声音太大,用刀鞘将他们打晕过去,另一名伙计被士兵带到魏贲面前,他便是刚才发出信号的内应。
“将军,李守重回来了,在四楼和十几人开会。”内应低声对魏贲道。
魏贲大喜,李守重居然也在,这真是天助他也,他当即下令,“酒肆内所有人,一个不准逃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