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已成困龙之势,北方是瓦岗军势力范围、西面江淮一带是杜伏威、辅公佑的地盘,有义军近二十万,南面被沈法兴和李子通占领,他们各自领兵十余万,鄱阳湖以南是林士宏,荆襄一带已被萧铣占据,此时隋朝已在风雨飘摇之中。
御书房内,杨广正用朱笔小心翼翼地将地图上尚且属于隋朝的一块块地盘涂红,长孙杨倓则端着朱漆旁站在一旁。
杨广放下笔,他见涂红之地只剩下洛阳孤城和江都和丹阳两郡,以及南方和巴蜀一些不明归属的郡县,他不由长长叹息一声,“朕的江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吗?”
一旁虞世基小心翼翼道:“陛下,幽州和辽东还应该属于朝廷。”
杨广摇摇头,幽州总管薛世雄在河间被窦建德击败,不久后病故,幽州军被副将罗艺掌握,却将幽州各郡太守杀的杀,赶的赶,自己任命太守,自封为幽州总管,已经是事实上的读力了,怎么可能还属于隋朝。
这时,旁边的燕王杨倓咬了一下嘴唇,忍不住道:“皇祖父,孙儿觉得五原郡、灵武郡以及其他关北五郡都可以涂红。”
杨广犹豫一下,杨元庆的自立和罗艺不同,毕竟他还承认朝廷,重大事情都向朝廷禀报,在某种程度上说,是可以涂红。
虞世基在一旁道:“陛下,如果幽州不属于朝廷,那微臣觉得杨元庆也不应该涂红。”
杨倓的脸蓦地胀得通红,血涌上头脑,指着虞世基骂道:“你这个佞臣,杨元庆率丰州军抗击三十万突厥大军,你却隐瞒不报,杨元庆揭发李渊勾结突厥,你还是隐瞒不报,凡是和杨元庆有关的事情,你要么隐瞒,要么污蔑,就因为你和他有私仇,你为了一己之恨,要活生生毁了大隋吗?”
虞世基脸色苍白,跪了下来,“臣对陛下一片忠心,请陛下明鉴!”
虞世基隐瞒杨元庆抗击突厥之事,是杨倓三天前揭发出来,杨广震怒,罚虞世基俸禄一年,并降散官两级,这件事没有冤枉他。
但隐瞒李渊勾结突厥之事,杨倓却真的冤枉了虞世基,这件事是杨广下令封口,不准任何人提及,原因是这件事在骁果禁军中引起了恐慌,军中有传言突厥将掳走所有关中妇女,而骁果禁军大部分人的妻女都在关中,引发了一波军队逃亡潮。
好在杨元庆击败三十万突厥大军的消息及时传来,杨广立刻命人在军中广为传播此事,才渐渐平息了士兵们的恐慌。
杨广狠狠瞪了杨倓一眼,“倓儿,你这么对虞相国这么说话,还不快道歉!”
杨倓的倔姓涌上心头,大声道:“孙儿不会向这个佞臣道歉,他向皇祖父隐瞒真相,歪曲事实,来将军在丹阳造船募兵,几次请求拨付钱粮,他却不予理睬,逼得来将军只得自掏俸禄造船,这些皇祖父都不知情,他已经不是佞臣,而是祸国歼贼,请皇祖父斩此人,以谢天下。”
杨广知道杨倓说的都是事实,他也责罚过虞世基,只是他现在还需要虞世基替他稳住江都局势,便叹了口气,“虞爱卿,朕会好好管束孙儿,你先退下吧!”
虞世基忍住心中之恨,慢慢退了下去,御书房中只剩下杨广和长孙杨倓二人,两人都没有说话,杨广也没有责罚孙子,而是提笔将五原郡、灵武郡和其余关北几郡都涂红了,他放下笔对杨倓笑了笑,意思是说,这下你该满意了吧!
杨倓低下头,羞愧道:“孙儿刚才失态了。”
杨广慈爱地摸了摸孙子的头,“祖父心中有点闷,陪祖父去后花园走走!”
杨倓点点头,杨广便换了一身短衣,头戴幅巾,拄着拐杖,在长孙的搀扶下,向后花园走去。
此时正是盛夏时节,到处郁郁葱葱,生机盎然,江都宫后花园的龙液池内长满了荷叶,荷叶间,几支菡萏已探出头,蜻蜓立在上头,岸边垂柳依依,微风轻拂,在夕阳的映照下,后花园内格外美丽。
十几名宦官、宫女以及侍卫远远跟着,杨广拄杖和孙儿在小道间缓缓漫步,自从去年雁门之变后,大隋王朝内忧外患,巨大的压力使杨广身体在短短的大半年内便垮掉了,今年只有四十八岁,可看起来却像六十岁的人一样,身体虚弱,走路也需要拐杖……“朕已经决定立你为皇太孙,可朕却迟迟没有下诏,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孙儿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