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内,纳言杨达在小心翼翼地劝说皇帝杨广,纳言是门下省主官,一共两人,现任纳言是杨达和元弘嗣,但此时,杨达是以皇族的身份来劝说杨广。
尽管几十年来杨坚一再声称杨家是弘农杨氏一支,他们祖先是西汉太尉杨震,在未建立隋朝之前,杨坚还去过弘农祭祖,可事实上,朝野谁都明白,皇族杨氏和弘农杨氏一点关系都没有,否则,杨素怎么不是皇族?
皇族杨氏一个最严重的问题就是人丁单薄,家族不旺,杨坚的五个儿子只剩下杨广一人,长子杨勇已经子嗣不存,而秦王杨俊、蜀王杨秀和汉王杨谅虽然有子孙,但都被贬黜,不予使用,而杨广本人的两个大儿子一死一囚,只剩下年幼的赵王和几个孙子。
现在大隋皇族出任高官者,只剩下杨雄和杨达兄弟,以及刚刚被调为弘农太守的杨智积。
“陛下,彗星出现,这是国之大灾之兆,黄河砥柱崩塌,河水倒流,河南大旱,河北大涝,已经连续两年大灾,民怨载道,四处盗贼蜂起,社稷有危啊!陛下。”
说到最后,杨达已经声泪俱下,他‘扑通!’跪倒,磕头泣道:“陛下,停止高丽之战吧!东夷小国,无关紧要,不用拿大隋的社稷去赌啊!”
杨达之兄杨雄是明哲保身的老歼巨猾之人,杨达也同样小心翼翼地揣摩圣意,皇族比普通大臣还要容易遭到贬黜。
但此时大隋严峻的局势使杨达坐立不安,夜空划过彗星,使他再也忍不住,冒险来劝杨广,他感到了皇帝的怒火即将爆发,他只得再婉言相劝。
“陛下,或许我们可以晚一两年再打高丽,先把国内的形势安抚住,今年河南秋冬连旱,明年春天必将饥民遍野,陛下,要应对啊!”
“你懂个屁!”
杨广终于忍无可忍,骂出了一句粗话,他铁青着脸,狠狠瞪着杨达道:“难道朕是白痴吗?不知道现在局势,你以为朕会为一个高丽小国不要大隋社稷吗?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在这里胡说八道!”
杨广腾地站起身,负手走到窗前,他气得胸脯起伏,回头又喝道:“大隋的真正敌人是谁,你会不知道?一些鸡鸣狗盗之徒能成什么气候,就把你吓成这样!”
“可是民怨沸腾!”
“够了!”
杨广一声怒喝,打断了杨达的话,“民如草芥,割之可再生,关陇贵族才是我大隋附骨之疽,朕若听信你之言,停止高丽之战,亡大隋者,必然是他们,而绝不会是那些为升斗米造反的愚民蠢妇!”
“陛下不可小视天下黎民,秦二世而亡,不是陈胜吴广这些庶民揭竿而起吗?我大隋决不能再重蹈秦之覆辙!陛下英明神武,难道也再走胡亥之路吗?”
杨广听杨达竟然把他比作秦二世,不由勃然大怒“浑蛋!
杨广拾起桌上的砚台,狠狠向杨达砸去,‘砰!’的一声,砚台正砸在杨达额头上,杨达惨叫一声,当场晕倒,血顺着他额头流下。
杨广怒气未消,喝道:“拖他下去,不准御医诊治,命他家人来接。”
几名宦官七手八脚将杨达抬了下去,虽然不准太医诊治,但宦官们还是给他包扎止血,另外几名宦官又将地上擦干净了。
杨达虽然没有能说服杨广,却将杨广惹得心烦意乱,这时,宦官在门口禀报,“陛下,宇文大将军来了!”
“宣他进来!”
杨广恼火地长长出了一口气,让自己情绪稳定下来,片刻,一脸紧张的宇文述走了进来,他的紧张是因为看到了杨达满头鲜血地被抬出去,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但至少现在他知道,圣上正处于盛怒状态,他一点都不能大意,否则下一个被抬出去的,就是他宇文述。
“臣宇文述参见皇帝陛下!”
杨广已经克制住了怒火,冷静下来,他把宇文述找来,是要了解关陇贵族的动向,虽然宇文述本身也是关陇贵族,但他从杨广晋王时代起便忠心跟随,他已经完全背叛了本该属于他的那个阶层,同时也被关陇贵族唾弃,而成为了杨广的心腹,如果不是因为武举案和生铁走私案,他现在就应该是杨广的第一宠臣。
尽管如此,杨广还是十分信任他,让他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有什么消息吗?”杨广语气平淡地问道,完全看不到刚才的暴怒一丝痕迹。
尽管宇文述被关陇贵族所唾弃,但他还是从一些侧面了解到了一点关陇贵族们的动向。
“回禀陛下,臣一直在关注他们,据臣的了解,关陇贵族的两大派系间的关系已经在融洽,三天前窦抗的小女儿出嫁,于仲文的长子和元寿长子都亲自上门祝贺。”
杨广的表情有点复杂,他确实没有想到自己费尽心机才将关陇贵族内部离间成功,而他们这么快,他们的关系居然又复合了,不过杨广心里也明白,关陇贵族也只是表面上复合,而他们深层次的利益矛盾,永远不会再调合。
“还有什么,各种家族各种有什么动向。”
“回禀陛下,独孤氏很安静,窦氏因为嫁女,家族内部往来密切,很热闹,元氏也有动静。”
“有什么动静?”杨广显然对元氏家族很在意。
“回禀陛下,元弘嗣已经连续几天出现在元寿府中。”
“元弘嗣!”杨广重重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前任幽州总管,他在幽州呆了十几年,甚至比杨元庆在丰州呆的时间还长。
杨广点了点头,炯炯有神的目光又注视向宇文述,“还有什么,别的家族,比如于仲文、李渊、宇文铠等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