码头上,六百余名章丘县劳工全部被抓捕,密密麻麻,跪满一地,另一边则堆了十几具尸体,这是反抗官兵而被杀,二千余名士兵气势汹汹,将劳工们团团围住。
宋颢脸色铁青,他刚刚接到消息,派去抓贼首妻子的一队士兵遭遇伏击,九名弟兄毙命,贼首妻子被一名红衣女子救走。
“又是她!”
宋颢恨得咬牙切齿,抡起鞭子向报信的旅帅抽去,“没用的东西,你们百名士兵还抓不住一个女人吗?”
旅帅吓得跪下,“将军,那可是江淮女侠啊!她的箭有剧毒,一沾即毙命,弟兄们都不敢靠近。”
宋颢大怒,皮鞭劈头盖脸抽下,大骂道:“狗屁女侠,分明是女贼,你这个没用的浑蛋!”
他一声喝令,“拖下去,打一百军棍!”
几名行刑士兵将旅帅拖了下去,片刻,一连声的惨声传来,宋颢余怒未消,这个女贼坏了他几次大事,抓住她,非要千刀万剐不可!
旁边一名参军劝道:“将军,造反的贼首好歹被杀了,可以给太守交代。”
杜盛的人头就挂在宋颢的马上,他拎起人头看了看,点了点头,他又看了一眼跪了满地的劳工,一挥手,“全部带走!”
士兵们用刀开始驱赶劳工,就在这时,一名士兵指远处河面大喊,“将军,官船来了!”
宋颢吓了一跳,回头向河道望去,只见不远处的运河上来了一支官船队,约三十余艘大船,在最前面的一艘两层大船上站着一群官员,前面两名官员手执符节,中间是一名身着紫袍的年轻高官,身材魁梧,目光冷厉,他身后各有两名大将,一左一右,皆顶盔贯甲。
宋颢愣住了,他不知这是什么人,但对方身着紫袍,且执符节,而且他看见谯郡太守周阳也在船上,使宋颢不敢怠慢,立刻纵马迎了上去。
来人正是奉旨南巡的杨元庆,他乘船沿运河南下,一路巡视漕运,今天上午进入彭城郡境内,蕲县便是进入彭城郡的第一站,不料士兵们老远便发现码头上有军官在抓人。
他回头笑问道:“周使君,这里出了什么事,可知道?”
谯郡太守周阳陪同杨元庆巡视完谯郡境内,便准备在蕲县上岸回去,他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周阳凝神看了半晌,便道:“看样子应该是码头劳工闹事,军队在镇压抓捕,还死了不少人。”
他一指为首的军官,“那个便是彭城郡都尉将军宋颢,外号青眼雕,是江淮有名的悍将。”
杨元庆点了点头,这个宋颢他听说过,宇文述的心腹爱将,这时周阳又冷哼一声,“居然有两千军队的调动,也不知在兵部备案没有。”
他是在提醒杨元庆,这里面可能有问题,这些地方郡县表面上都是和和气气,但实际上都有利益之争,背后并不太平。
杨元庆一路南下都无所事事,终于在彭城郡遇到一件大事,他精神大振,立刻下令,“船队靠岸!”
三十余艘大船缓缓靠岸了,有船工铺上船板,宋颢上前施礼,“请问周太守,这是朝廷哪位高官座船?宋颢不知,请见谅!”
周阳走上前笑道:“这是杨御史的座船,新任御史大夫,奉旨巡查漕运,你们太守应该收到牒文了。”
周阳话音刚落,只见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官员骑马飞奔而来,为首官员正是彭城郡新任太守司马绛,按照朝廷惯例,是牒文先至,以便官员接待,但彭城郡治离运河较远,因此赶来时便晚了一步。
司马绛翻身下马,飞奔上前施礼,“杨御史,下官迎接来迟,望御史恕罪!”
宋颢才刚刚知道,这位杨御史便是杨元庆,令他大吃一惊,他回头看了看跪了满地的劳工,心中略略有些不安,好在太守也来了,用不着他出面,他退了下去,隐身在后面。
杨元庆走上船板,拱手回礼笑道:“奉旨南下,一路打扰各位了!”
司马绛又给周阳见礼,周阳笑道:“见到司马使君,我的事情就结束了,可以回去吟风弄月,反正杨御史也查不到了。”
众人一起大笑起来,杨元庆也开玩笑道:“周使君不厚道啊!我在时粗茶淡饭,我走了便去吟风弄月,这可是待客不周。”
“那好!杨御史回来时,我就请御史花天酒地,只要御史不弹劾我就行。”
在一片笑声中,周阳向杨元庆告辞,他的几名随从将马匹从船上牵下,周阳上马返回了谯郡。
司马绛接了周阳的接待,给杨元庆一一介绍下属,彭城郡丞、司马、录事参军等等,介绍到都尉宋颢,杨元庆瞥了一眼他系在马颈下尚在滴血的人头,冷冷道:“宋将军出兵平乱,可有兵部的调令?”
大业三年后,杨广也加强了对地方州郡兵的控制,超过百人以上的调动,必须要在兵部备案,码头上的军队至少在二千人以上,显然是违规了。
杨元庆锐利的问题使码头上的气氛有些尴尬起来,司马绛暗暗叫苦,他昨天下午收到了张云易的玉貔貅,立刻命宋颢率军南下抓捕造反劳工,没想到半夜便收到朝廷牒文,他才知道御史南下了,而且还是以狠辣出名的杨元庆,他一路追来,但还是慢了一步。
司马绛只得硬着头皮上前道:“下官已经派人进京去备案,只因这边事态紧急,所以先出兵平乱,请杨御史多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