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营一片混乱,七十声一连串的爆炸,不仅将史思明和仆骨军炸得彻底军心崩溃,连唐军也微微有些乱了,是战马受惊,队伍有些失序,但很快,李庆安下达了冲锋的命令,他战刀一挥,厉声下令:“杀!”
“呜——呜——”
低沉的号角声冲天而起,一声接着一声,一片接着一片,整个草原都回荡着这进攻的号角声。
十万唐军骑兵同时发动了进攻,李晟军从北,李庆安军从南,南北夹击,十万骑兵如大潮奔腾,如一首波澜壮阔的史诗在草原上回唱:强健的马蹄踏平了帐篷,战刀挥过头颅,鲜血迸射,长矛刺穿胸膛,将还未断气的突厥士兵高高挑起,弩机声响,唐军骑兵冷冷收回弓弩,一名突厥士兵张开双臂,惨叫着栽倒在地,一支箭插穿了他的背心。
这是一场阴山绞肉机,一场十万凶悍唐军骑兵屠杀五万突厥人的修罗场,七十辆马车带来的毁灭爆炸,彻底催毁了突厥人的抵抗意志,无论是史思明的军队,还是仆骨部的军队,都沦陷在一片屠杀的惨叫声中,火烧连营,连天空都被烧红了。
战马在鲜血汇成的溪流中狂奔,溅起大片的血水,染红了战马的四肢,史思明已经丧胆,当第一声天雷爆炸响起时,他便知道大势已去,是唐军来了,他只有一个念头,逃离大营,保住姓命,这两万军队的死活,他已经不在意了,他还有三万军在外面,只离开了一个下午,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决定,竟让他在绝境中觅到了一条生路。
史思明的反应异常迅速,在唐军前锋刚刚杀进军营的一霎那,他便已率二百亲卫冲到了大营的最北面,前面就是茫茫的草原,但他的如意算盘却打错了,三万唐军骑兵从后面杀来,斩断了他的后路,也斩断了他逃生的希望。
这一刻,求生的**是如此强烈,他支走了亲兵,因为那会被唐军注意,他脱去了金甲,因为那会让他鹤立鸡群,他扮成了一个小兵,一个仿佛刚从睡梦中惊醒的小兵,丢盔卸甲,狼狈不堪。
他确实成功了,唐军数千骑兵向他亲兵队追去,他们显然发现了那支亲兵的与众不同,也猜到了史思明就在其中。
但史思明却没有丢掉战马,没有战马,他就将无法远行,他混迹在一群仓皇西逃的小兵中,他忽然发现了一个唐军的漏洞,那就是西南角,似乎没有唐军杀入,史思明大声叫喊:“向那边!那边可以逃命!”
千余名士兵放佛没头的苍蝇,任何一个可以逃命的空隙,都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他们被史思明鼓动着,向西南角的空隙中奔去,史思明是他们中间唯一骑马的人,是那么显眼,他也意识到自己太过于显著,但他又舍不得弃马,在犹犹豫豫走中被人流裹挟着向前奔逃。
但只逃出数百步,他们便发现不对劲了,这边不是没有人,而是这边的军队没有参与冲杀大营,只见黑压压的数千军队列阵在数十步外。
这时,史思明忽然想起一事,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没有进攻的唐军军阵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这里是唐军主帅所在地。
是李庆安吗?他脑海里本能地想到了这个名字,这个让他一生都胆寒的名字,这个让他一生最怕的人,他觉得自己快没有力气了,勇气丧尽,仿佛八年前在杨花花寿宴上比赛壶箭的那一刻,又重新回到了他的眼前,在火光映照中他仿佛看见了一顶金盔在闪耀,他的心吓得要停止跳动了,就这样呆呆地望着远处的金盔,脑海里一片茫然,忘记了逃跑,忽然,他猛地摘下弓箭,搭上一支箭,瞄准了远处的金盔。
放佛就是上苍的刻意安排,这个西南角正是唐军主帅李庆安所在之地,李庆安和史思明又一次相遇了,火光映照在史思明的身上,他那稀疏的黄头发格外引人瞩目,李庆安也摘下弓箭,他一眼便认出了史思明,六十步外,那种征服的**强烈冲击着他的头脑。他的弓箭也拉开了,一支铁箭,闪烁着金属的光泽,瞄准了六十步外那颗头发稀疏的头颅。
八年前,他们是比试壶箭,那又叫文射,他在最后一箭击垮了史思明的意志,而今天,他们同时又将弓箭对准了对方,仿佛又在进行一场比试,不同的是,这一次叫做武射,而且只有一箭。
李庆安的亲卫刚刚反应过来,拿着盾牌奔上前,李庆安的铁箭在这一瞬间射出了,此时,史思明的手抖得厉害,就像他当年最后一箭始终无法投出一样,他这一支箭也始终射不出去,他觉得自己的手已经不属于他,他只是一个旁观者,耳畔只有咚咚的鼓声在响。
就在他最后的一次犹豫时,他只看见一支黑影从他瞳孔内飘过,随即他的额头一阵剧痛,仿佛大脑裂开了,一支铁箭射穿了他的头颅,在人生的最后一刻,史思明仿佛听见最后一声鼓停止了,他置身于一个金碧辉煌的殿堂,殿堂内在举行盛宴,到处是衣着华丽的宾客,李庆安就站在他对面,脸上挂着胜利微笑,俨如当年一样年轻。
他又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败在李庆安手上,史思明仰天从马上栽下,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天空,眼中已经没有生机。
庆安三年四月,史思明在诺真水城被李庆安一箭射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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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