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的午睡几乎要两个时辰,雷打不动,睡着后便由他的亲兵侍卫在睡房周围守护,李猪儿是侍候他睡觉的心腹之一,当安禄山睡着后,他可以蹲在一旁小睡,或者去吃午饭,这段时间他比较自由,当然,他也可以出去,没人管他,但他必须在安禄山醒来时出现,否则他将遭到重罚。
李猪儿今天二十岁出头,是一名宦官,十年前,他还是一名少年时被带进安禄山的府中,安禄山看中他的聪明伶俐,亲自艹刀将他阉割了,从此,李猪儿再也没有发育,他现在已经二十二岁,但身材还是和十年前一样,从背影看他,又瘦又小,俨如少年一般。
李猪儿从小父母双亡,是他的叔父李醉将他养大,尽管当年是他叔父李醉将他送进安禄山府上,但他李猪儿并不怨恨,他任然像对父亲一样善待自己这个唯一的亲人。
李猪儿从燕王府出来,叫了一辆马车便匆匆向城北而去,上午他叔父请人给他带了个口信,他旧疾发作了,让李猪儿有空来看看他,李猪儿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在伺候了安禄山睡觉后,他便赶到了叔父李醉的住处。
李醉原来住在城东一所破旧的小房子里,但不久前他搬了家,住进了一栋占地八亩的大宅,又添了十几个丫鬟仆役,李醉的娘子三年前跟人跑了,而现在,他又娶了两个如花似玉的美娇娘,家里有用不完的钱,据说他在城外还有五顷良田。
尽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李醉的一些朋友也并不感到惊奇,毕竟他的侄子李猪儿是安禄山身边的心腹,自然是有钱。
但李猪儿心里却明白这一切和他无关,他虽是伺候安禄山的心腹,但在安禄山眼中,他和一条狗没有区别,别说赏赐他钱,他连吃饭都是安禄山剩下的残羹剩饭,只是从去年开始,安禄山每月才给他三贯例钱。
十年来像狗一般的生活,身体的残缺使他小便时有一种难以启口的痛楚,这一切使他对安禄山恨之入骨,但又惧怕他之极。
直到叔父李醉给他引见了一个人,这个人对他的尊重,才让他感觉到了人的尊严,这个人便是史思明。
李醉的新宅位于城北一条叫五善人巷的街巷中,是一栋比较隐蔽的宅子,除了这座宅子,史思明还送给了李醉两个美女和一万贯钱,城外的五顷良田也是史思明所送。
另外对于李猪儿,史思明也异常大方,送给了他一千两黄金,熔铸成一个大金佛,李猪儿将它埋在了叔父的旧房子里,那是他后半生的安身养命钱。
李猪儿刚刚一敲门,门便开了,露出叔父李醉养得白胖的脸。
“你怎么才来,快进吧!”
李醉有些埋怨道:“让别人等快两个时辰了。”
“今天胖子心情不好,他刚刚才睡下,叔父有什么事吗?”
“我没有什么事,是有人在等你,快跟我来吧!”
李猪儿跟着叔父走进了内室,房中坐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人,正在看书,李猪儿一眼便认了出来,是史思明的儿子史朝义。
他连忙上前跪下见礼,史朝义慌忙把他扶起,“李哥儿,快别这样!”
史朝义和他父亲史思明长得完全不同,史思明头发枯黄,瘦脸鹰鼻,一脸歼诈,但史朝义却长了一张方脸大耳,颇有几分汉人模样,像他的母亲,而且姓子也不同,史思明凶狠残暴、冷酷无情,而史朝义却为人宽厚,颇得史思明部下的敬重。
他请李猪儿坐下笑道:“我知道你要急着赶回去,我就长话短说了。”
李猪儿感激道:“多谢史将军体谅,今天那人心情不好,我担心他会早醒。”
“那我就直说了。”
史朝义看了李醉一眼,李醉便知趣地退了下去,顺手将门关上,史朝义便道:“是这样,我父亲得到一个消息,说贵妃藏身在太原府曲阳县.....”
“真的吗?”
李猪儿又惊又喜道:“安禄山对前贵妃可是梦寐以求,他听杨花花说贵妃藏身在太原,他便发动了对太原的战役,若真找到贵妃,他肯定会欢喜得发狂了。”
史朝义却摆摆手笑道:“当然不是真的,其实我父亲都知道,杨贵妃肯定是在李庆安手中,但安禄山却不肯相信,这段时间我父亲一直在寻找,结果真在易州的乡村里找到了一个长得很像杨贵妃的女人,当然只是外貌相,她只是一个乡村愚妇,和贵妃是没得比,但我父亲一直在训练她,最近终于训练出一点模样了,我父亲便将她藏在太原府的曲阳县,这个消息你要找机会透露给安禄山。”
李猪儿迟疑一下道:“让我透露恐怕他不信,我从不出门,怎么会知道贵妃藏在曲阳县。”
“当然不是你直接透露,明天上午会有一个女道士来找安禄山提供贵妃在曲阳县的情报,最好你能出来一下,引他去见安禄山,这样,你就介入此事中了,你说说看,什么时辰她来比较好?”
李猪儿想了一下,道:“巳时正吧!如果没有意外我可以出来一下,就怕明天会有特殊事情我走不开,不过如果巳时不行,已时一刻也可以。”
史朝义又问道:“现在燕王府中,肯定就只有你一人见过贵妃吗?”
李猪儿点点头,“我曾伺候安禄山进宫参加宴会,在宴会上见过贵妃一次,其实另一个宦官罗秉忠也见过贵妃,只是他年初得重病死了。”
“这就对了,你可以向安禄山提出,你去一趟曲阳县辨认,如果是就接回贵妃。”
说到这,史朝义取出一卷画,在桌上打开来,笑道:“你看这幅画,明天女道士就会拿这幅画去见安禄山,另外还有一只贵妃用过的玉磬,是我父亲花重金请宦官从南唐宫中偷出来,这两样东西就是证据。”
李猪儿上前看了看画,只见杨贵妃穿着一身女道士袍服,合掌跪在蒲团上,容貌清丽脱俗,他顿时惊讶道:“这真是贵妃啊!”
“这当然是贵妃,是一名宫廷画工偷偷在华清宫画的,也被我父亲用重金买到手,这幅画就当是贵妃在曲阳太阴观的留像,你要记住了,要附和女道士的话,最后,你要主动提出去曲阳辨认,明白吗?”
李猪儿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他点了点头,史朝义拍了拍他肩膀笑道:“我答应你,这件事结束后,我就送你去长安,让你在长安享受后半生的富贵。”
李猪儿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他跪下砰砰磕了两个头,“史将军的恩德,我铭记于心。”
“请起!请起!你快回去吧!别让安胖子怀疑到你。”
“那我走了。”
李猪儿不敢停留,转身便匆匆走了,史朝义将东西收拾好了,便从后门离开了李醉家。
回燕王府之前,李猪儿又悄悄来到了李醉的老房子里,李醉既然有了新宅,这处老房子他就不用了,被李猪儿拿走。
房子很旧,只有三间,不过是砖瓦房,还算结实,最早是李猪儿父亲的房子,父母病逝后,被叔父占用了。
外面房间里空空荡荡,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堆满了杂物,李猪儿来到墙角处,用铁锹挖出一只箱子,打开箱子,里面是一尊沉甸甸的铜佛,足有六十几斤,这就是用史思明给他的一千两黄金熔铸成的金佛,外面镀了一层铜。
李猪儿轻轻抚摸着这遵铜佛,他忍不住咧开嘴嘿嘿地笑了起来,一千两黄金啊!价值三万贯,他这辈子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多钱,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整个人生都充满了希望。
........
时间很快便到了第二天上午,安禄山坐在书房中听侍卫读各地送来的情报,他的眼睛只有在清晨刚起床时还勉强能看清东西,但很快眼睛就会变得模糊起来,开始看不清文字,就算一个人站在他面前,他也是模模糊糊,凭感觉和声音来辨认对方,这是他的一大秘密,只有他的几名心腹侍卫知道,他不准任何说出去,就连谋士高尚也被瞒在鼓里,这也是安禄山喜欢在清晨召集大将开会的缘故。
听了几份情报,无非是各地要钱要粮,安禄山便没有什么兴趣了,他打了个哈欠问道:“还有什么事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