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十一年四月中,回纥拔野古部的六千骑兵越过金山之南,夜袭同罗部的一支部落,杀死老幼妇孺和部分青壮约一千余人,另外近千人逃得姓命,向西方两百里外的同罗部叶护大帐逃去。
.........两天后,李庆安得到了回纥人夜袭同罗部的消息。
李庆安是在十天前返回安西,他的妻子暂住龟兹城,一回到安西,李庆安便着手备战对吐蕃战役,在他的近二十万军队中,一大半都部署在岭西,而在安西北庭只有四万新军,这显然是远远不够,为此,他必须将碎叶的精锐部队换防到安西,在这次对吐蕃的战役中,陇右的哥舒翰是主力,他只须从侧翼配合哥舒翰,因此李庆安只准备出兵五万,这样就不会影响到军队屯田。
粮食问题也同样困扰着李庆安,尽管他决定用大食战俘换取信德的粮食,但这尚需时曰,好在他的二十万军队中,有一半是西域胡兵,可以用安西丰富的牛羊肉来解决粮食。
就是这样,他屯粮也只有三十万石,分给每个士兵,每人只有三石的粮食,也只能维持三个月,他至少需要半年的粮食才能等到秋熟,朝廷答应运送十万石粮食支援安西,这样就还有两个月的缺口,如果大食的粮食能及时运来便可解决问题,可如果实在粮食不足,那也只有用牛羊肉来补充粮食的不足。
这样算下来,粮食就勉强足够了,但就在这时,李庆安却得到了回纥人袭击同罗部的消息。
这个突发事件打乱了他的部署,他忽然意识到,他背后的回纥狼已经悄然露出了它的利爪。
“大将军,我以为这里面有两种可能。”
安西节度副使封常清给李庆安分析他的观点,封常清将是这次对吐蕃战役的主将,他一直是北庭留守,为此,他已经从北庭南下龟兹,准备接受李庆安的任命。
“或许回纥人也无心进攻北庭,他们只是因为同罗部西迁而感到了威胁,他们的目的是趁同罗部立足未稳,一举将之歼灭。”
“那另一种可能呢?”李庆安又问道。
“另一种可能是项庄舞剑,意在沛公,他们名义上是打同罗部,可实际上是以此为借口,试探北庭的虚实,如果我们反击软弱,他们就会大举越过金山,向同罗及葛逻禄人开战,如果他们获胜,他们甚至会席卷南下,一举攻占北庭。”
封常清的两种分析,李庆安更倾向于后者,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眉头皱成一团,北庭只有九千驻军,而且都是新兵,他并不畏惧回纥人,但如果回纥人真的是意在北庭,那他就不得不抽兵北上,面临两线作战的压力,尽管他拥有火药这种利器,但他的火药武器还是最原始的阶段,只适合城池攻防和对付大食人这种集团作战,但对于游牧民族这种来如风、去如电的骑兵分散作战方式,杀伤半径就显得偏小,就算火药包中掺入铁珠、铁片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火炮他们现在还无法铸造,同样,在青藏高原的高海拔上,他的火药也一样发挥不了作用。
说到底,对付回纥和吐蕃还是得依靠传统的弓箭和骑兵以及安西独有的陌刀军。
在李庆安沉思之时,旁边的另一员大将崔乾佑道:“大将军,我以为回纥人并不知道我们准备发动吐蕃战役,如果他们知道,他们就会趁我们全力和吐蕃交战之时,再发动突然进攻,那样会让我们更被动,而现在他们夜袭同罗部,却提醒了我们,卑职认为,这只是他们的前奏,寻找发动战争的借口,如果我们反击,那他们必然会大举进攻北庭,可如果我们不反击,他们却又趁势集中兵力对付同罗和葛逻禄,战后占领金山以西,虎视眈眈北庭。”
“那依你之见呢?”李庆安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崔乾佑。
“以属下之见,索姓放弃被动防御,直接联合同罗、葛逻禄、沙陀人的三家的兵力,连同一万汉军,主动越过金山,向回纥内部发动进攻,抢夺他们的补给,烧光他们的草料,令他们无力发动对北庭的大规模进攻。”
李庆安沉思了片刻,崔乾佑说得有道理,两线作战确实令他十分吃力,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吐蕃战役没有打响之前,先行扑灭回纥人南下的野心,想到这,他毅然回头对封常清道:“常清,你继续备战,尽力筹措粮草!”
他又对崔乾佑道:“你和我立刻赶赴北庭!”
........四天后,李庆安一行赶到了北庭城,目前在北庭三军中,驻守高昌的天山军兵马使是原来李庆安的亲兵队正郑成,伊吾军兵马使是杨再成,这两支军各两千人,而人数最多的瀚海军,兵马使是大将南霁云,副将却是从陇右支援而来的将领仆骨怀恩。
仆骨怀恩原是朔方军的兵马使,他率军支援了石堡城之战,战后他的军队被哥舒翰扣住不还,后来又被李庆安借到北庭,仆骨怀恩自恃功高资深,不服李庆安的调遣,所以也不得重用,怛罗斯战役时,他的军队被调到碎叶,他本人则留在了北庭,失去了军队,他也就没有了依凭,到现在他只担任了兵马副使,成为后辈南霁云的副手,这令他既恼火,却又无可奈何。
这次李庆安从安西返回,召开了紧急军事会议,仆骨怀恩也参加了,他坐在最后一排,一言不发,面带冷笑地听众人商议。
李庆安在出发之时,便飞鸽传信北庭,命葛逻禄部、沙陀部、同罗部三部的首领齐聚北庭城,商量出兵事宜。
回纥人越过金山的南侵不仅侵犯了唐王朝的利益,更是严重威胁到了葛逻禄部和沙陀部生存安全,同罗部则是受害者,他更加坚定要求出兵复仇。
数十人聚集在一个大堂中,李庆安坐在正中帅位,大将崔乾佑站在他的身旁,瀚海、天山、伊吾三军的兵马使分别就坐,其次还有葛逻禄部的谋刺黑山、谋刺思翰父子,沙陀部的朱邪骨咄支和朱邪尽忠父子,以及同罗部的阿布思等人都赶来了。
在大堂正中则放着一张沙盘地图,这是北庭及其周边的地图,在沙盘旁,一名来自同罗部的年轻人卡扎古在大声讲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我们十五人在金山脚下巡逻,回纥人忽然从山口出现,有六千余人,我们十五人只有我一人逃出。”
“他们是回纥本部还是别部人马?”谋刺黑山大声问道。
“他们是拔野古部,我看见了阿史那的儿子昆布。”
谋刺黑山怒道:“一个小小的拔野古部也竟敢这样猖狂,待我灭了他!”
阿布思叹了口气道:“大酋长,拔野古部不足为虑,他们只是先头部队,关键是回纥本部的威胁,我们还是听大将军的安排。”
众人一齐安静下来,这时,李庆安重重哼了一声道:“今天召集大家来开这个会,就是想给诸位明确一件事,无论是拔野古部,还是回纥本部,无论他们是攻打同罗部还是葛逻禄部,只要他们出金山一步,都是对我安西的挑衅。”
李庆安既然说了这句话,众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要对回纥动武了,这也是众人所期盼的,草原上从来都是强者为王,无论是葛逻禄、同罗还是沙陀,他们和回纥部一样,都是突厥部一支,天宝三年,葛逻禄部和同罗部曾联同回纥部一齐发兵攻灭了后突厥乌苏米施可汗,最后却被回纥人夺走了草原。
这一直令其他几部耿耿于怀,这次葛逻禄、同罗、沙陀决定三部联合攻打回纥,又有唐军支持,他们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李庆安又继续道:“这次反攻回纥由我们四方共同出兵,但最高指挥由唐军负责,我委托崔乾佑将军代表我,为这次战役的主将,他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你们不得违抗!”
谋刺黑山和朱邪骨咄支,以及阿布思一齐起身道:“我等遵命!”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