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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第三条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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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送君千里,终将一别。”

明月默默凝视着李庆安的背影远走,喃喃道:“愿君一路保重!”

.........五天后,天宝九年四月十八曰,大唐皇帝李隆基终于下诏,太子李亨因妄用巫盅之术,不宜再为太子,正式废除其太子之位,封其为凉王,退出东宫。

李亨含泪谢旨,却晕倒在东宫的台阶下,消失仿佛长了翅膀一般,霎时传向全国各地,有人为之震惊、为之落泪、为之担忧,但也有人为之欢欣鼓舞,额首相庆。

这一天,李庆安已到达了襄阳,他得到了太子被废的消息,立刻驻足不行,实施严庄连环第三计的时机终于到了,他立刻命人将一封万言书发往长安,请李林甫替他上书李隆基。

大明宫紫宸殿,李林甫略显苍老的身影匆匆走过了一根立柱,手中拿着一封厚厚的奏折。

汰渍档的清洗在昨天结束了,李隆基所拟的二十三人名单中,一个都没有逃脱,下狱、免职或者贬黜,审问李庆安的刑部侍郎张倚被贬为潞州司马,最后一个被贬的便是大理寺少卿裴旻,他被贬为华阴县县令,至此,汰渍档的骨干被一网打尽。

朝中局势骤然大变,从原来的四派争强,变成了相国党、杨党、张党三足鼎立,而各亲王之中也暗流激荡,各自依附三党,东宫空虚使李隆基的每一个儿子都变得野心勃勃起来。

除了汰渍档全军覆没,李林甫的相国党也受到了沉重的打击,他的吏部丢了,而杨国忠却因为得到吏部而势力大涨,他的心腹吏部侍郎韦见素被封为中书门下平章事,正式入相,此刻大唐七相中,杨党派系便占了三人,相国党和张党各有两人,在政事堂中,杨国忠已经占据了优势。

李林甫也由此变得苍老了,他走到李隆基的御书房前,对一名宦官道:“请禀报圣上,我有急事求见。”

“李相国请稍等!”宦官转身进了御书房。

李林甫有些恼怒地暗哼一声,以前所有人都称他‘相国’,而现在称‘李相国’,加了一个姓,这是为了和‘杨相国’区分开,一个市井无赖之徒,不过仗着是外戚,居然和他李林甫分庭抗礼了。

李林甫心情郁闷地坐在门口的软墩上等候召见,这时他又看了看李庆安的奏折,脸上的恼怒之色稍霁,眼中不由闪过一丝宽慰之色。

他比谁都清楚,其实李庆安并不是什么汰渍档,当初是他为了让李亨和杨国忠反目为仇,费尽心机地将李庆安插进汰渍档,挑起李亨和杨国忠对立,最后太子被废,那就意味他李林甫家族不会因太子上台而被族诛,从这一点来说,他李林甫达到了目的,但李庆安却因此被清洗,从北庭节度使被贬为柳州太守。

李林甫心中多多少少有一点儿内疚,也有一点惋惜,本来李庆安完全可以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不过他没料到李庆安居然会在太子被废后上了一本,此时李隆基对汰渍档已完成了暴风疾雨似的清洗,开始喘一口气,停下来重新审视各个汰渍档骨干的定罪,李庆安在这个时候上书,时机捏拿之巧妙,令他拍案叫绝。

“李相国,陛下请你进去!”门口,宦官小声道。

李林甫站起身,整了整衣袍,快步走进了御书房,房内李隆基正在批阅一本奏折,奏折是安西高仙芝所上,此时高仙芝兼任北庭节度使的任命应该还在路上,高仙芝却送来了朅师国大胜的消息,但不知为什么,朅师国大胜并没有给李隆基带来什么狂喜,在某种意义上,它远远不能和收复碎叶军镇相比。

李隆基沉吟良久,高仙芝在奏折最后提议攻打月氏,将吐蕃势力彻底赶出吐火罗,理由是这些吐火罗小国多年不进京朝觐,早已不把大唐当做宗主国,当以王道服之,而且吐火罗诸国钱粮颇多,不需朝廷耗费军资。

虽然朅师国大胜没有给李隆基带来什么狂喜,但高仙芝最后的提议却让李隆基颇为心动,不需要朝廷耗费军资就能拿下吐火罗全境,将吐蕃势力赶出吐火罗,这何乐而不为?他又随手拿出监军边令诚的密报,言安西军士气正盛,所过之地势如破竹,李隆基心中已经有了七分同意。

这时,李林甫走进了御书房,躬身道:“臣李林甫参见陛下!”

李隆基放下笔呵呵笑道:“相国来得正好,朕正想和你商量一下高仙芝提议进攻吐火罗全境一事。”

“陛下,臣也是为此事而来。”

说着,李林甫将李庆安的奏折双手奉给李隆基,“这是李庆安在赴任半路所上的奏折,臣深有感触,特呈给陛下。”

“李庆安?”李隆基愣了一下,他接过奏折,展开看了看,竟密密麻麻写了十几页,足足有万言之多。

‘臣以为我大唐从前无论从北庭还是安西,进入岭西皆须长途跋涉、劳师远征,盖嘉运、夫蒙灵察以雄兵西进,皆不能持久,都因岭西无根基之故,而碎叶光复,将一改唐军劣势,实为我大唐岭西战略的转折。

今初取碎叶,百废待兴,当务之急,应趁大食无暇东顾之机,募兵藏粮,坚修城池,向碎叶迁徙军户,安抚突胡,以巩固碎叶根基,且不可妄动刀兵,惊动大食,而丧失我唐军屯兵休养之机。

.........臣以为河中战略当分两步走,一是积极巩固强化碎叶根基,使我唐军有立身之本,其次当实施合纵连横之策,连络昭武九国,支持其抗击大食西进,昭武九国宗庙被毁、信仰迷失,人民赋税沉重,贵族财产朝夕不保,对大食不满久矣,无奈国小势弱,无力和大食对抗,若我大唐以坚臂扶之,河中局势必将大变;然后再遣一唐使,西去拜占庭,拜占庭乃大食宿敌,国势强盛,只因宗教不同,与大食势同水火不容,大唐当联合拜占庭,共谋大食,使大食无暇东顾,臣敢断言,依臣之计,不出三年,河中之地当尽归大唐.......’

李庆安的奏折打开了李隆基从未见过的视野,他半天沉思不语,这时李林甫奏道:“陛下,臣以为李庆安与韦坚、皇甫惟明及王忠嗣等人不同,与旧太子既无联姻,也无故旧交情,成为旧太子一系,只是当年扬州盐案涉及庆王,他的自保之道,他成为汰渍档时曰不长,又远在北庭,虽然拥有太子金牌,却不能因此认为他是太子死党,此人起家完全靠军功,既无世家背景,也无宗室血亲,当可大用,他对西域见解之深刻,我朝再无二人,陛下,放他去柳州可惜了。”

李隆基的左手食关指轻轻敲打着御案,昨晚贵妃还埋怨他把李庆安贬去柳州边荒之地,只是现在汰渍档初灭,朝中局势混乱,不宜再反复,让人造成他有放太子一马的错觉。

这时,门口有宦官禀报:“陛下,杨相国已经到了。”

“宣他进见!”

片刻,杨国忠匆匆走了进来,他现在身任兵部尚书和吏部尚书,位高权重,已经能和李林甫分庭抗礼了,仕途得意使他春风满面,脸色也格外的荣光焕发,他走进御书房,见李林甫也在,不由一楞,充满敌意地看了他一眼,立刻跪下大礼参拜:“臣杨国忠参见吾皇陛下,愿陛下万岁万万岁。”

“杨爱卿免礼平身!”

李隆基把杨国忠召来,是想和他商量高仙芝进攻吐火罗的之事,但李庆安的一封奏折使他心中有了一点犹豫。

这时,李隆基迅速瞥了李林甫一眼,见他笑容真诚,完全没有政敌那种你死我活的横眉冷对,李隆基的心中顿时起了一丝警惕,他太了解这位相国了,口中涂蜜,腰中藏剑,自己的国舅杨国忠进门时敌意迸现,明显低了一筹,他能敌得过李林甫吗?

本来他想和李林甫及杨国忠一起商量一下高仙芝的建议,可现在他一念之间,便改变主意了,李隆基便对李林甫笑道:“相国,朕想和杨国舅谈一谈家事。”

言外之意,就是让李林甫退下了,李林甫当然知道李隆基召杨国忠来是要商量高仙芝之事,现在又让自己退下,明显是夺去自己对安西事务的主导权,他心中极为不满,却不敢表露出来,便躬身道:“臣告退!”

他慢慢退下去了,李隆基等他退下,又给鱼朝恩使了个眼色,让他把门关上,这才对杨国忠道:“朕找你来有两件事,先说河南旱灾,三个月滴雨不下,有人上书地方官私吞救济粮,招致民怨沸腾,饥民造反,朕想让人去看一看,你是户部尚书,可推荐一人。”

杨国忠连忙道:“臣推荐户部侍郎张埱前往,他久在户部,熟悉各地民情,当能胜任。”

张埱是张筠的三弟,一直担任户部司郎中,是张筠控制户部的关键人物,杨国忠想调走他,显然是在打户部的主意了,但他却不明白李隆基的用意,李隆基让他派人,是因为他的人资历都较浅,想给他们一个锻炼的机会,不料杨国忠贪得无厌,又打上了户部的主意,让李隆基心中略略有些不悦。

他便按住话题,又道:“算了,朝中事务繁杂,你初任吏部,熟悉之人也不多,此事朕就不问你了,朕会另外派人。”

李隆基取过高仙芝的奏折道:“朕想问问你,你既为兵部尚书,高仙芝提议进攻吐火罗,你怎么看?”

“臣坚决支持!”

安西事务一向是李林甫的领域,杨国忠负责南诏,他一直插不进手,现在李隆基既然有意把安西事务给他,这个机会杨国忠当然不会放过,他连忙取出一本奏折,道:“这是吐蕃使姚中廷出使吐蕃后写来的奏折,吐蕃赞普刚刚身死,新赞普年幼,国内派系争权激烈,无暇对外用兵,现在哥舒翰已取九曲,剑南边境平静,南诏屈臣于大唐,东北有安禄山镇守,正是在西北用兵之时,既然吐蕃无暇顾及西域,臣以为正好全面扫平吐火罗,把吐蕃势力彻底赶出吐火罗,陛下,机不可失啊!”

“那大食呢?你怎么不考虑大食的因素?”李隆基问道。

杨国忠冷笑一声道:“大食不过是西域一胡蛮罢了,略强于康国、石国,只敢和昭武诸国争锋,安敢和我大唐天军对抗,再说臣闻其国内内讧,无力东进,是以臣不考虑大食,臣只虑吐蕃。”

李隆基虽然知道大食并不是像杨国忠说的那样,只比康石等国略强,如果是那样,他就不会扶持突骑施来对抗大食了,不过杨国忠有一句话说对了,大食正处于内战之中,这确实是个机会。

李庆安的西域方略虽很有道理,但并不影响吐火罗战役,完全可以两线同进,想到唐军将横扫吐火罗,引来万邦来唐,李隆基心中就有一种按耐不住的激动。

他立刻提笔,在高仙芝的奏折上了批了一个‘准’字,并道:“传朕的旨意,加封高仙芝为鸿胪寺卿、御史中丞,赏银万两,绢五千匹,拿下吐火罗,朕一并封赏三军。”

杨国忠大喜,他终于能插手安西事务了,他趁李隆基信任自己之机,连忙奏另一件事道:“陛下,臣闻李庆安擅自解散亲兵,充作私军前往柳州,望陛下严惩!”

杨国忠一句话倒提醒了李隆基,他又看了看李庆安的西域万言策,沉思良久,从李庆安的自我解职书,到贵妃的枕边风,再到现在的西域局势分析万言书,李隆基感受到了李庆安的诚意,正如李林甫的劝谏,李庆安确实不算汰渍档人,他便缓缓道:“再传朕的旨意,李庆安改封河南道采访使,安抚河南灾情。”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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