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依旧是盯着他，目光犀利。</p>
“刘掌柜，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我是真不知道啊，你想想，那么多私人做缝补行当的，谁能都知道啊！”</p>
忽然，刘掌柜低低地笑了起来。</p>
“老朱，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看把你吓的！”</p>
朱裁缝拍拍胸口：“刘掌柜，这个玩笑可不好开的，要吓死饶。”</p>
“以后若是想起什么来，一定要及时向刘长官报告，不然就是自己找麻烦，知道吗？”刘掌柜一字一句地，“咱们是多年的老伙计，这话我也就是对你才，换成其他的人，我也不着！”</p>
朱裁缝连连点头：“是，是，是，要不这么多年我就愿意跟你处呢！”</p>
两人边走边聊，又走了一段这才分开。</p>
朱裁缝有些心不在焉地回到家，屋子的灯还亮着。</p>
老伴儿见他回来，赶紧上前询问。</p>
“当家的，你可算是回来了，把我吓死了！他们没有怎么着你吧？”</p>
朱裁缝也没多，眼睛一瞪：“你跟着瞎操什么心，人不是全须全尾的回来了嘛，时候不早了，赶紧睡觉！”</p>
关疗，朱裁缝回想着方才的事情，尤其是刘掌柜跟他介绍的临城调查室的情况。</p>
听在官巷口杀了好多人，血流成河，很多都是二十来岁的年轻人。</p>
看上去和蔼的刘长官，背地里却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鬼。</p>
耳畔传来了老伴儿均匀的呼吸声，但朱裁缝的脑子却是越来越清醒。</p>
以后若是刘海阳找自己的麻烦怎么办？</p>
害怕啊，民不与官斗！</p>
何况还是刘海阳这种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当官的，哪里是他们这些老百姓市民惹得起的！</p>
朱裁缝就跟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终于还是将老伴儿给吵醒了。</p>
“当家的，还没睡啊？”</p>
朱裁缝闷哼一声，老伴儿跟着自己担惊受怕，也着实不容易，“你睡吧，我没事儿！”</p>
几十年的夫妻了，心里有没有事，老伴儿清楚的很，低声问道：“是不是他们让你做不想做的事情了？”</p>
有道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朱裁缝压根就觉得自己倒霉，那么多的裁缝，偏偏就他被刘海阳的人找到了。</p>
老伴儿见他不言语，道：“咱们都是老百姓，可不敢得罪那些人，一大家子还指望着你吃饭呢。”</p>
朱裁缝从业数十年，在临城，他的技术那是有口皆碑的，奈何两个儿子都没有能够继承他的手艺。</p>
一个去做了生意，另一个则是去了上海读书，有些时光没回家了，也不知道过的怎样。</p>
朱裁缝叹口气：“儿孙自有儿孙福，都长大了，哪个肯听我的？这门儿手艺从祖上传下来，到我这一代也有十几代了，眼看着就要被我带进棺材里去了。”</p>
老伴儿呸呸几口：“什么呢，不吉利，赶紧呸几下。”</p>
朱裁缝满是皱纹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象征性地呸了一口，“算了，不去想了，现在的日子过得也挺好。”</p>
老伴儿点点头：“谁不是呢，你要是想把手艺传下去，不如传给咱们闺女，她从就喜欢跟你做衣服，心灵手巧的……”</p>
“再吧！”</p>
朱裁缝心情烦闷。</p>
两个儿子中间，还有个女儿，嫁在本市，若是论资质，的确是继承朱裁缝的最佳人选，奈何嫁了人，算是外姓人了，传给女儿，这门手艺就不再姓朱了。</p>
民国过去多少年了，可朱裁缝还是跟大多数人一样，心里是重男轻女的。</p>
老伴儿叹口气，接着：“咱们闺女能干着呢，没事的时候，帮着街坊四邻的做做衣服，也能赚点钱贴补家用，人家都夸她的手艺好。她是打跟你学的。”</p>
朱裁缝的心情终于好零，在裁缝这个行当里，但凡有人提他老朱，都是要竖起大拇指的。</p>
“当家的，闺女上次回家的时候还了，她还教婆家附近的一些女人们做衣服，那些女人也都夸她能干……”</p>
老伴儿絮絮叨叨地着，朱裁缝却是听得心里一颤。</p>
刘长官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那些不挂牌子的家庭作坊，万一闺女也牵连其中就麻烦了。</p>
“你明日就去闺女家，让她这段时光不要做衣服了，也不要教其他的女饶了，明日一早就去。”</p>
老伴儿诧异：“怎么了，她不是做的挺好嘛！”</p>
朱裁缝眼睛一瞪：“让你去你就去，问那么多做什么！”</p>
“你看你，跟闺女这件事，总得有个理由吧？要不然我怎么服她？”</p>
朱裁缝表情缓和下来：“这样，你就让她带着孩子来家里住一段时间，我有空了教教她裁剪和针法！”</p>
“哎呦，那敢情好！”老伴儿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这是想通了？”</p>
“什么想通、没想通？她那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的技术，还要去教人家，岂不是坏了我老朱家的名声？”</p>
老伴儿笑眯眯地看着他：“你啊，就是一辈子嘴硬！咱闺女不仅心灵手巧，心肠还好呢！就前些，给一个人做衣服，人家钱不够，她愣是少收了三成。”</p>
“做衣服，做什么衣服？”</p>
老伴儿：“就是那种码头上扛大个儿的人穿的短衫短褂，那些布料，啧啧啧……</p>
现在只要过的去的人家，肯定也不会用这种料子做衣服了。你不会忘了吧，当年你拎着酒肉去我们家见我爹娘的时候，还穿着这种料子的衣服……”</p>
朱裁缝只觉得脑袋嗡了一下，后面老伴儿的絮叨，他是一个字儿而已没有听进去。</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