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磊、徐彦再没眼色,也认得出那是皇家的车架,毕竟是镶铜的东西,官员与公侯可不敢用。
而周宗这号人曾经作为皇帝的近卫,曾多次出入刑部,丁磊新来的不认识,可徐彦却知道他是东宫的带刀舍人,他的话,很可能是太子的话!
天啊,这顾正臣到底是什么身份,这还没进刑部大牢,太子竟然先一步出手保护了!
周宗深深看了看顾正臣,微微点头转身离开。
顾正臣看到了马车微微掀开终又垂落下去的帘子,清楚朱标此时很可能被限制了行动,而能限制他不露面的人,恐怕也只有朱元璋了。
刑部在太平门外,隔不多远便是后湖,也就是后世的玄武湖。
这里风光不错,估计推出去被砍头的那位如果能把头抬高点,兴许还能看看风景再上路。
当然,老朱将刑部设置在城外,濒临后湖,并不是为了方便砍头清扫,而是因为南京城的设计与星象相呼应,所谓的法天象地,简单说就是将天上的东西搬到地上来。
天上代表天庭的是太微垣,而代表监狱的贯索在天市垣,这不是一个地,所以六部之中唯有刑部被“赶”出了内城。
顾正臣到了刑部大门口,看着“迎接”自己的官员,小胡子,小眼睛,瘦腮,嘴角挂着一股子阴笑,怎么看怎么像是个得势小人。
刑部郎中李观看着脚步轻松的顾正臣,脸色一沉,怒喝道:“于磊、徐彦,你们二人如何办差,此等滔天巨贪,祸国殃民之罪贼,不上枷锁已是宽仁,为何连镣铐也不用上,若是让他跑了,你们担待得起?”
于磊嘴角动了动,见徐彦低头不语,只好站出来说:“李郎中,他这不是已经来了。”
李观依旧不满,下令道:“上镣铐!”
于磊看向徐彦。
徐彦无奈,只好上前,到李观身旁,低声道:“东宫发了话,不准伤害他分毫。”
“东,东宫?”
李观脸色一变。
虽说现在的朱标并没有单独处理政务,但已经拥有了阅览文书、提出文书处置意见的权力,何况此人太子地位比泰山还稳,泰山能地震,可东宫绝对不会有地震,皇帝对其极是看重,若无意外,未来他可就是大明皇帝。
得罪了东宫,就等同于得罪了未来皇帝。
老朱未必能再活三十年,可自己还想在朝廷多奋斗五十年……
顾正臣走至李观身旁停下脚步,平静地说:“这些日子忙碌宝钞提举司之事,困倦得很,我的住所安排好了吧,我要休息了。”
李观咬牙切齿。
你妹的顾正臣,这里是刑部,你要去的是大牢,不是你丫的驿馆客栈!
“将他关起来!”
李观虽不甘心,但还是没强行给顾正臣上镣铐。
不愧是金陵,刑部大牢比句容狱房可大多了,监房更多,而且除了砖结构,还是石结构。
甬道尽头,转身是一条小道,小道接连向下的台阶。
这就是地牢了。
李观与地牢狱卒说了一番,地牢大门打开,顾正臣走了进去。
潮湿,昏暗。
空间中散发着一股令人难以忍受的味道。
顾正臣看着左右监房之中,竟每个监房里都有两三个囚犯,有些甚至更多一些,这些人听到动静,便高声喊了起来:“冤枉,冤枉啊。”
顾正臣止住脚步,看着监房里伸出的一双双手,叹了口气:“冤枉的话,给后面的人说吧,我也是囚犯,你们冲着我来算什么事……”
没礼貌,竟然骂人,还吐口水!
将你们关进来一点都不冤枉!
这囚犯也无语,你丫的是罪囚,你走在最前面,还是威风八面的八字步,一副不服就干的姿态,还以为你丫的是刑部大官!
李观呵斥众人,走到最里面,丁磊打开了牢门,对顾正臣使了个眼色。
顾正臣看向监房之内,只见一个破衣烂衫的中年人,身披枷锁,脚戴镣铐坐在一堆干草上,披散的头发动了动,似乎在看自己。
“他是何人?”
顾正臣发问。
李观一把将顾正臣推到了监房里面,喊道:“你是罪囚,哪里那么多问话!”
监房上了锁。
李观隔着木栏看着顾正臣,目光阴冷:“用不了多久,我会送你上路,珍惜最后的日子吧。”
顾正臣没有理睬李观,踢了踢里面的干草,将外衣脱了下来铺好,然后躺了下来:“没事别来打扰我,否则,你的牙齿未必能保得住。”
李观愤愤不平,踢了下木栏,转身离开。
丁磊看向徐彦,徐彦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临出地牢之前,还不忘叮嘱一番东宫的警告。
燥热的地牢就是一个垃圾场般的存在,尤其是各种气味冲鼻子,浑浊的空气令人很是难受,这里虽然没有人随地大小便,可便桶就搁在角落里,你要解决也只能在这里。
没床,没被子,没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