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义楼,楼高五丈。
仅仅是基台就足有一丈之高,雕梁画栋,富贵典雅,更可贵的是,此处登高可眺望小半个金陵。
登高望远,是许多文人墨客,官员士绅的共同喜好。
这种心理也可以理解,谁不希望站在高处,谁不渴望登上高处。这世上,有几人甘心平庸沦落于人流之中,庸庸碌碌数十年?
登高是一种不甘的向上,一种不甘的不屈。
至于对代王朱桂来说,是如此。
朱桂踩着楼梯,一步步登高,似乎在不断走向巅峰,接近自己渴望的至高位置。朱坐照跟在朱桂身后,一双老眼时刻观察着周围。
可以确定的是,这里没有埋伏,没有杀气,近卫尽职尽责,也只是尽职尽责,并没有露出半点杀机。
当然,危险依旧存在,若是朱允炆突然摔个酒杯,事情很可能无法收拾。
不过,无所谓了。
棋子都已经上了棋盘,大势已成,现在踢出局一两个无足轻重的棋子并不会影响大局。
没错,自己无足轻重,代王他,呵呵……
三楼。
珠帘绣额,檀香袅袅。
汤不平走至朱允炆身旁,低声道:“皇上,代王来了,还带了一名幕僚。”
朱允炆微微点头:“让他们进来吧。”
朱桂、朱坐照走入宽阔的房间里,跪拜行礼。
朱允炆坐在桌案后,手持一卷《春秋》,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目光在代王幕僚身上停留了下,开口道:“代王叔,许久不见你入宫
,朕甚是想念,这些日子在忙何事?”
朱桂心头一惊。
本是寻常一问,可落在心虚的代王耳中,就成了:
你这些天的动作朕都看在眼里,你以为你能瞒过朕的耳目?
朱桂脸色有些煞白,心神不宁。
朱坐照见朱桂如此模样,顿时失望。
你朱桂是要取代朱允炆的人,怎么面对朱允炆时却没了豪情与勇气,连说话都不会说了?
朱桂感觉衣襟动了动,侧头看了一眼朱坐照,连忙对朱允炆回道:“皇上日理万机,操劳国事,臣不敢叨扰。”
朱允炆将《春秋》搁在桌案上,站起身来:“是啊,这国事着实累人,朕不过三十余,已有了白发,代王叔,你鬓角也白了啊,若朕没记错,你虚长朕四岁,代王叔平日里也累吧?”
朱桂打了个哆嗦。
我的侄子啊,你这是话里有话啊。
朱桂喉结动了动:“皇上,臣不过是一闲散王爷,平日里并不疲惫,不过偶尔睡不安稳,时常担忧煤矿之事。”
朱允炆见朱桂提到煤矿,笑道:“煤矿之事确实需要担忧,如今水师近七成煤矿都仰仗代王叔供应,可不敢出了差错。据水师都督府说,七月里代王叔的船队送来的煤炭较之六月少了许多,是出了什么变故吗?”
朱桂感觉后背一冷,快速解释:“皇上,七月间运的煤少,是因为天气炎热,开采量有所下降,且山西、河南、山东等地有了暴雨,导致开采跟进不
及……”
“哦,这样啊。”
朱允炆语气平和。
朱桂抬起手擦了擦额头的冷汗,不这样还能咋样,总不能说我把运煤的分量转为运粮、运兵器、运物资了吧。
朱允炆安排朱桂坐下,笑道:“代王叔可还记得忠义楼中的旧事?”
朱桂见朱允炆态度和蔼,并没有咄咄逼人,安心不少:“当然记得,太祖当年打入应天时,曾在这里宴请徐达、常遇春等将,留下忠义之名。”
朱允炆喟然叹息:“是啊,忠义之名!朕希望这江山里,多一些忠义之辈!云南楚门忠烈的事代王叔听过吧,为人臣,当如楚门之人,死不二主。”
朱桂凝眸。
这是在告诫自己,不要当背叛之人吗?
死不二主?
不,你死了,我就是唯一的主人!
朱坐照站在朱桂身后,低着头用余光观察着朱允炆,从他与朱桂的对话来看,朱允炆定是察觉到了什么,这才一直敲打朱桂。
只是,朱允炆到底知道了多少,没人能清楚。
朱桂应对:“楚门忠烈值得钦佩,大明有如此忠臣,是大明之幸。”
朱允炆深深看着朱桂,他一直在搪塞遮掩,以为自己做的事天衣无缝,只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金陵又是帝王之地,你在那里动作频频,当真以为人都是瞎子吗?
若不是朱桂很可能只是替身,只是替死鬼,朱允炆早就动手了。
留着他,是为了他身后的棋手,他身后的古今!
连根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