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意料峭,江南尤冷。
一座高台,坐北面南,台下坐满了教谕、训导、儒士与先生。
朱允炆坐在高台之上,左面是内阁解缙、陈迪、礼部尚书黄观,右侧是礼部侍郎杨士奇、陈性善、董伦。
众人落座,朱允炆起身走至前面,环顾众人,平和地说:“朕向天下百姓承诺过,要让他们的孩子有书读,可大教育战略推动了一年,进展实属缓慢,各地屡屡上书,谈及诸多问题,今日在这里,你们不妨畅所欲言,直陈问题。拍马溜须之事,就不要出现在这里了。”
此话一出,众人有些郁闷。
花费了两天时间,搜肠刮肚,写出来的溢美文章怕是不能用了啊。
早知如此,就不准备文稿了。
“讲吧,谁先来。”
朱允炆转身坐了下来,看向台下。
无人起身,一时寂寂无声。
杨士奇见状,对朱允炆行了个礼,起身走出来:“既然没有人先说,那就按省来吧,陕西的先生,请陈言。”
陕西凤阳府教谕徐厚识年近五十,身体尚好,第一个站了起来,对高台行礼,然后喊道:“皇上,诸位,既然要陈说教育弊病,臣就斗胆说上几句,若言错失据,还请恕罪。”
朱允炆笑道:“今日只管奏陈,哪怕是你们扒出来布政使衙门的轶事,也没有人会怪罪。”
台下哄堂大笑,众人不由轻松许多。
徐厚识作揖,然后喊道:“微臣出自府学,就单就府学而论,朝廷推行教育革制,引杂学入国子监,这些事早有定论,且不多说。只是府学不如国子监,先生数百,各类皆有。府学中教谕、训导,加起来最多不过八人,最少的,只有五人。”
“以八人或五人,执教诸多课业,多少有些强人所难。加之一些训导,并不精通杂学,唯通儒术,谈论四书五经,头头是道,但及其他,支支吾吾,颇似有难言之隐。臣以为,朝廷若在科举中加重杂学,应空出几年时间,先提升先生杂学之能,再作执行。”
朱允炆听闻之后,连连点头。
这是一个教育公平的问题,以前是出自县府学,考取举人,之后直接参与会试。现在朝廷虽然引杂学入国子监,入府学、县学、社学,但归根到底,教师型人才不够。
在这种情况下,举人想要更好考取功名,唯一的办法就是取得举人身份之后,进入国子监再修习几年,这就从举人到进士,改变为了举人到国子监再到进士,多加了一个环节,对应需要多花上三年时间。除非府学本身就拥有很好的杂学训导,可以在出了举人之后,直接考取功名,跨过国子监。
“这个问题提得很好,府学、县学缺乏儒师之外的训导,这一点朕是知晓的,可天下府学、县学如此之多,一时之间朕也无法找寻如此多的良师充入地方。国子监在这方面作出了很大牺牲,一些原本官途光明的监生,尚未肄业就被朕送到了地方,这里坐着不少国子监的监生,他们是知晓的。”
朱允炆认真地回答着徐厚识的问题,继续说:“为了缓解这个问题,朕与内阁、礼部、国子监官员商议过,当下唯一可行的办法,就是将国子监作为最高学府,待学子府学肄业之后,进入国子监,以国子监引导学子研读更高学问。也就说,社学、县学、府学、国子监,这是四级制。”
“府学学子取得举人资格者,可选择不入国子监,直接参与科举考试。若其文史功底高深,才智一流,朝廷依旧会破格录取为进士。但朕以为,多花上三年时间,博览其他,开拓眼界,于塑才,朝廷选才,用人,是有帮助的。徐先生以为这样可妥?”
徐厚识等人听闻,也算是听明白了,朝廷在教育路线上,已经设定了四级制,允许在三级的基础上鱼跃龙门,也可以在四级基础上蹦入龙门。
“臣知晓了。”
徐厚识坐了下来。
陕西西安府训导孙长威起身作揖,言道:“臣乃是西安府蓝田训导孙长威,蓝田学堂修建于元初,百年来早已是破败不堪,县学屡屡求助于知县衙门,却只有杯水车薪,臣曾走访多地,陕西县学学堂,多是陈旧建筑,破瓦凉风,夜观明月,臣请朝廷可以想办法,修缮学堂。”
朱允炆示意孙长威坐下,然后看了看左右:“朕没想到,今日还有伸手要钱的,应该把户部尚书夏元吉也喊来热闹热闹。”
“皇上,臣在呢。”
人群后冒出一脑袋,夏元吉站了出来。
朱允炆眼前一亮,道:“来得正好,学子读书,总不能连个好的场所也没有,户部能不能拨付一些款项,专资学堂修缮与营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