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日朝会,朱允炆正式宣布,于中城太平桥、通济门、聚宝门、江东门、金川门五地,开设皇家中央钱庄,以改变银贱铜贵的局面,许以本金的百分之一利,号召百官向钱庄中存入铜钱。
“朕设中央钱庄,以皇室信誉背书,许诺天下,无论官、商,还是寻常百姓,皆可存入银钱于钱庄之内,钱庄按其存入时限,支付一定利息。无论是谁,皆可于钱庄兑换银铜钞,钱庄以民间价为基准,收银兑铜,收铜兑银,收宝钞兑银铜……”
“然钱庄初立,铜钱或储备不足,朕愿百官带头,将手中铜钱存入钱庄,日后分以红利。当下所为,是为缓解民间铜荒,为苍生百姓生计,还望诸位用心。”
朱允炆许之以利,动之以情。
内阁与户部官员当即站出来表态支持,其他官员见状,也纷纷站出来表态支持,可表态是一回事,行动是另一回事。
当皇家中央钱庄已准备就绪,就等开门大吉时,只有解缙、张紞、黄子澄等官员送来了几百、上千贯铜钱外,就没动静了。
坤宁宫。
马恩慧看着有些失落的朱允炆,道:“百官不愿意存入铜钱,那就不用他们的。辽王妃、珉王妃、代王妃今儿上午入了宫,各拉来了三万铜钱。”
朱允炆微微摇头,说道:“总还是要争取的,免得他们后面丢了钱,说朕设局坑他们,寻常百姓家少了钱,会寻死觅活的,若朕凭空拿走他们三成多的钱,而不把戏做足,他们一定会心怀怨恨的。”
马恩慧咯咯一笑,道:“臣妾只怕皇上再如何用心,也挡不住他们的贪婪。”
朱允炆目光中透着几分冷厉,道:“给他们的贪婪上一课,也好让他们清楚效国才能成家,只顾小家不顾国家的人,早晚会碰得头碰血流。”
江东门,轻烟楼。
京师布商梁文星约见苏州粮商赵大宇、徽州盐商胡源,红袖添香,一曲舞罢,梁文星挥手让红袖退去,对赵大宇、胡源道:“皇家中央钱庄的事,想必二位也都听闻了吧?”
赵大宇一脸堆笑,道:“早已是满城风雨,任谁都应听到了。只是朝廷此番作为,似有些不妥啊。”
胡源点头赞同道:“不瞒两位,胡家有些关系,听闻皇上在朝堂之上,号召百官往钱庄中存入铜币,旨在平抑银铜失衡。只是,这钱庄的铜,恐怕是有些不足的……”
梁文星喝了一口酒,道:“皇上这次有些冒失了,若铜钱不足,钱庄必无法维继,到时候钱庄关停是可预期的事。”
赵大宇放下筷子,道:“眼下铜荒日益严重,昨日一两银只能兑到六百四十文铜钱了,朝廷出手是可以预期的事,原以为朝廷会颁布法令,可没料想到,朝廷会设钱庄,胡兄,可知钱庄如何兑换银铜?”
胡源倒着酒,满了方道:“具体消息还需等钱庄公布,但据我所知,朝廷为加快铜注入民间,会鼓励百姓兑铜,大概一两银子可兑六百八十文。”
梁文星与赵大宇眼神一亮,彼此对视了一眼。
赵大宇忍着喜悦,道:“若真如此的话,我们作为商人,理应为朝廷分忧才是……”
梁文星看了一眼赵大宇,有些忐忑地说道:“只怕我们的分忧,会让朝廷更忧愁。”
皇家中央钱庄的目的就是稳定银铜,若此时商人将囤积的铜钱拿出来存入钱庄,这是为朝廷分忧,不出两个月,银铜便会平衡。
可若是商人不是存入铜钱,而是拿着银子兑换铜钱,取走大量铜钱,那朝廷就会忧愁,甚至会因没有铜钱而关闭钱庄。
赵大宇直言道:“我们是商人,只要不触犯大明律,不违背朝廷法令,什么不可为?梁兄,朝廷拿走田地的时候,他们可在意过我们的损失?眼下机会,不过是取回来几分息罢了。”
胡源举杯道:“没有人在意过商人,我们在朝廷眼中毫无地位可言,既然如此,那就在商言商,朝廷开了钱庄,那就应该解我等铜荒之渴。”
梁文星没有再说什么,举起酒杯。
他们二人已下了决断,拿银去兑铜,这确实是一笔不错的买卖。
铜荒不好解,手中铜钱越多,财力便越厚。
等到五百文可以兑换一两银子的时候,那拥有十万银子与拥有十万贯铜钱的商贾,家产便相差一倍。
“可是,若朝廷当真稳定了银铜,我们又当如何?”
梁文星担忧道。
胡源冷笑一声,满脸不屑:“中央钱庄资本不过以宫廷之财为主,又能有多少铜钱?顶破天,能否拿出三十万贯铜钱?户部方面更是铜荒,梁兄也听闻到了吧,朝廷发给灾民的钱饷,可多是银两,少有铜钱,这说明什么?说明朝廷本身也没多少铜钱。”
赵大宇一饮而尽,将酒杯用力搁在桌上,道:“我大明铜矿本就不多,再用力开,也跟不上民间周转。朝廷若真的有铜,皇上又何必号召百官存入铜钱?”
梁文星皱眉,叹息道:“可皇上毕竟是为了百姓,我们趁火打劫的话,如何对得起皇上良苦用心,赵兄,听闻你家还参与了南洋货运……”
赵大宇摆了摆手,严肃地说道:“赵家参与南洋之事,是按朝廷要求给足了租赁船只的价,这不过是一场交易。”
“既是如此,那就各行其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