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贯中笑了起来。
朱允炆微微点头,道:“没错,虽然先生尊刘贬曹的写法,惹了不少人愤愤不平,但先生之才与此三国之作的伟大,任何时代都无法否认。”
罗贯中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平和地说道:“那只是一场梦吧。”
朱允炆严肃地说道:“若这场梦,名为历史呢?”
罗贯中惊讶地看着朱允炆,错愕的神情缓缓退去,只剩下了轻松与自然,道:“如此,我无憾了。”
朱允炆看着缓缓闭上眼的罗贯中,心头一痛。
他走了,离开这个世界了。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
朱允炆轻轻地吟唱着,用这一首临江仙,送别这位章回体小说的鼻祖,送别这位伟大的明初小说之王。
按照历史,他应该可以活到明年,可他却在今年走了。
朱允炆看着桌案上的《三国志通俗演义》,知道他一直都在修改,在完善,日以继夜,不知疲倦,直至身体再也扛不住。
他用自己的生命,完善着作品。
门开了。
朱允炆走了出去,秋风萧瑟,终在此时凉薄。
“皇上,经厂那边请示,以什么规格下葬罗先生?也好早日准备。”
双喜走到朱允炆身后,小心地问道。
朱允炆叹了一口气,道:“他的家人在京师吗?”
“回皇上,并不在京师,只有一老仆。”
双喜道。
朱允炆看向远方,罗贯中对于文学的贡献是值得肯定的,但他对于大明而言,只是一个寻常的书生,没有官身,以官员规格安排是不合适的。
“差人把他送回太原祁县吧,落叶归根,他漂泊半生,也该回去了。在他的棺木里,放一本《三国志通俗演义》。”
朱允炆落寞地说道。
双喜答应一声,缓缓退走。
安全局指挥史顾三审脚步匆匆,至近前行礼道:“皇上,定远发来急报,灾民入京报备者众,不日便会抵达京师。”
朱允炆收回了思绪,对顾三审道:“命令水师总兵古朴,准备好船只摆渡,转知工部,三门之外的居所建设,需抓紧时间。”
“遵旨。”
顾三审答应道。
朱允炆见顾三审没有离开,不由问道:“还有何事?”
顾三审犹豫了下,肃然道:“皇上,御史董镛弹劾水师总兵陈瑄十二罪状,如今已查清十条,陈瑄罪责当死。臣请兵部、都督府与刑部,想要抄家探查,却为都督府、兵部所阻,故此臣想请旨,搜查陈瑄府邸,以没其家财。”
朱允炆思索了下,下令道:“既然有问题,那就一查到底,官官相护可不像样子。你去告诉魏国公与茹尚书,便说朕也想看看陈瑄到底有多少财富。但你要记住,不可伤其家眷。”
“臣遵旨。”
顾三审领旨离去。
朱允炆抬手揉了揉眉头,这天下,还真是无穷尽的事。
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朱允炆被马恩慧带回了坤宁宫。
戴原礼把脉之后,宽慰道:“皇上只是心脉气滞,忧虑过度,导致邪寒入体,只需煎熬几服药,静养几日便可痊愈。”
“皇上,太医都让你静养了,这几日,可不能再如此操劳。”
马恩慧担忧地劝道。
朱允炆靠坐在榻上,含笑道:“朕只是小恙,并无大碍,双喜,送戴院使。”
“皇上哥哥。”
徐妙锦提着一些补品,走向朱允炆,笑着说道:“听闻皇上哥哥得了风寒,妙锦特意来看望一二。”
朱允炆微微点头,含笑道:“怕不是来催问朕什么时候准你开女子学堂吧?”
徐妙锦摆了摆手,盈盈道:“怎么会?如今国子监革新,其中事已够我分身乏术,无力兼顾。再说,朝堂风波不断,臣若是此时再主张办女子学堂,岂不是给皇上添乱?”
“皇后你看,她倒成了忠臣了。”
朱允炆打趣道。
马恩慧原本冷着的脸,顿时消解,白了一眼朱允炆,对徐妙锦道:“好好劝劝,让他休息,莫要再整日思虑国事。”
徐妙锦看着有些生气的马恩慧,冲着朱允炆抬了抬眉头,道:“皇后的话是对的,皇上需要听从……”
“朕刚刚夸你是忠臣,这么快便换了门庭……”朱允炆鄙视徐妙锦的立场,然后话锋一转,道:“你不入宫,朕也要找你,现在你可以放一放国子监的事,准备筹建京师初等学院。”
“何为京师初等学院?”
徐妙锦眨了眨眼,有些迷茫,从未听闻过。
朱允炆起身下床,从桌案文书中,抽出了一份草图,递给徐妙锦,道:“这是朕绘制的京师初等学院蓝图,朕打算以六岁至十二岁男童、女童为生源,设一至六堂。开办之初,皆为一堂。一年一考核,通过者,则升入二堂……”
“六堂肄业之后,生源可参与国子监考核,通过者,无论男女,皆入国子监,成为监生。以成绩来衡量,文官也没什么话可说了吧?”
“再者,首批初等学院生源,需要六年方可肄业,六年光景,国子监革新也应彻底改观,他们的想法也应没那么固执与迂腐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