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莲教扎根民间,本就是朝廷控制薄弱之地,若再有城中士绅为其提供支持,那白莲教在民间的影响力,将不可小觑。
郁新将自己的担忧写入奏折之中,交给雄武成,道:“这封奏折,要以最快速度递送京师。”
雄武成接过奏疏之后,从怀里又掏出了一叠纸,喊来镇抚司汤不平,一并递了过去,道:“你亲自跑一趟京师,将郁阁老与我的奏折送上去,若是可以,当面汇报定远之事。”
汤不平收好文书之后,离开县衙,打马便离开了定远城。
郁新皱了皱眉,道:“雄同知什么时候会写奏折了?”
雄武成哈哈笑了起来,道:“莫要欺负我是武夫,武夫也有武夫写奏折的法子。”
“好吧,那瞿佑可交代了?”
郁新转了话题。
雄武成摇了摇头,道:“邱大来被汤不平三脚踢死了,吴远受尽折磨,求饶上百次,依旧不知谁是古今,那瞿佑倒是个硬骨头,无论怎么动刑,都不开口。”
郁新走到堂中,沉声道:“瞿佑见势不妙,舍弃教众孤身逃走,只这一点便足以证明,他有求生意志,以死相逼,他会开口的。”
雄武成重重地点了点头,道:“既如此,我亲自审讯!”
皇宫,武英殿外。
内阁大臣解缙、工部尚书郑赐求见,双喜有些为难地看着两人,道:“昨儿皇上只休息了一个时辰,这才刚用过午膳,午憩还至一刻钟,两位大人能否稍候一二?”
解缙、郑赐听闻之后,对视一眼,不免有些担忧,只是所汇报之事重大,又不敢迁延。
就在两人犹豫时,殿内传来了朱允炆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双喜连忙请解缙、郑赐入殿。
朱允炆强撑精神,赐座二人,直接问道:“郑尚书也一起来了,可是张显宗那里有了消息?”
郑赐眼一红,起身走出,跪在地上,然后拿出了一份奏章,道:“皇上,张显宗,他,他为国尽忠了!”
“什么?!”
朱允炆脸色一变,站了起来。
双喜连忙接奏章,呈给朱允炆。
朱允炆展开奏折,低头看去,一股凄怆之感,铺面而来。
“臣户部主事宋礼顿首于徐州,工部侍郎张显宗奉命勘验水道,整堤安民……天雷滚滚,骤雨连夜,河水猛涨,天下危情……死肉初去,又已奔赴,身立长堤,浩气长存……”
“如今分水之策效用初显,开封、宿迁、淮安诸地已无大忧……赖圣人之德,全百姓之福,臣请为张侍郎立碑作传,以彰后世……”
朱允炆手中的奏折滑落在地,犹然记得,张显宗走时,自己还与他约定,待他归来,亲自设宴!
可如今?!
“皇上,安全局指挥同知薛夏求见。”
黄门禀告道。
朱允炆定了定心神,道:“让他进来。”
薛夏匆匆入殿,跪在朱允炆面前,高声喊道:“臣薛夏失职,还请皇上降罪!”
郑赐看着薛夏,顿时潸然。
朱允炆为了保护张显宗,派去的护卫便是薛夏,一位真正的安全局实权人物!
他没有失职,张显宗的死与他无关。
朱允炆也清楚这一点,只是无论如何,薛夏都没保张显宗周全!
“皇上,张大人临终之前,留下一封信,让臣下务必转交皇上。”
薛夏从怀里拿出牛皮袋,取出了那封珍贵的信,双手托举过头顶。
朱允炆亲自走了过去,低头看着信封之上的字:
“臣张显宗拜,皇上亲启。”
朱允炆打开信封,取出其中的信,一看之下,连忙转过身去,两行眼泪滚落而下。
“臣知岁月浅短,再无明日,应皇上之宴,恐无法赴约,失约皇上,乃臣之罪一。分河北上山东,必害沿线百姓,淤塞河道,致留后患,乃臣罪之二。未赴开封,不知夺淮真相,乃臣罪之三……”
“臣荐户部主事宋礼,其人有水文大才,若用此人,天下水患,大半可平……薛同知照料有加,臣下伤患,与其无关,万望皇上莫要牵连忠诚之人……”
“愿皇上贤明永志,以万民为重,开我大明盛世,日月永存……臣张显宗,叩首!”
朱允炆挥了挥手,低沉地说道:“你们都下去吧。”
解缙、郑赐、薛夏与双喜等人退出武英殿。
朱允炆握着信的手,微微抖动着,低头看去,两滴眼泪砸在了信上。
墨,晕染。
朱允炆的内心,从未被一股力量如此击中过。
这股力量,浩然天地!
这股力量,万古长青!
他的心中没有个人,没有小家,只有万民,只有国!
他在临死之前,仍在给自己举荐人才!
他在临死之前,仍在保全他人!
他在临死之前,仍心系大明,用最后的生命,给自己送上——绝响的建言!
张显宗,他是大明的忠臣!
朱允炆擦去眼泪,再坚强的帝王,也有被动容的时候,无关软弱,只因,这份忠诚,直击人心,可昭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