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经理是用日语对绘梨衣说的这番话,话里还“家臣”和“家主”之类的古词,在座除了路明非没人能听懂总经理在说什么,但这副阵仗把所有人都惊到了,婶婶和陈处长两家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了绘梨衣身上,任谁都看得出来这个女孩一定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总经理起身,毕恭毕敬地把小本子交还给绘梨衣,等待着绘梨衣下达指令。
“不要双份了,用我平常吃的,这里的每个人都要。”绘梨衣不紧不慢地写给总经理看。
“但是不知道您会在今天带着这么多客人驾临,后厨没有准备这么多人份的食材。”行政主厨低着头对绘梨衣说,“家主级别的食材只有两份了,我们把这两份在最快时间内做出来,您的客人们我们会用能够找到的最好的食材招待他们,您看可以么?”
“可以,那两份给叔叔婶婶吃。”绘梨衣对总经理和行政主厨指了指路明非的叔叔和婶婶。
总经理和行政主厨愣了愣,把家主级别的食材给客人吃,反倒给家主吃低一级别的食材,这显然是不合规矩的,但这是家主本人的命令,那他们也只好遵命行事。
“是,这间包厢不够大,需要在家主的专属包厢里就餐么?”总经理问,“或者我们清场,立马为您腾出一间大型的高级包厢,今夜餐厅专门招待家主的客人们。”
“不用,就在这里吃。”绘梨衣最后交待了一句,“不要和家里人说。”
“了解。”总经理和行政主厨收到指令后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经理和厨师长被留了下来。
几分钟后,黑衣的侍者们毕恭毕敬地走进这间包厢,素色的屏风将这间包厢围了起来,桌上所有的餐品和餐具都被撤了下去,桌上铺上名贵的布料,布料上有用金色丝线绣制的竹与雀,更精致更昂贵的食材被服务生们有条不紊地端上桌,刀叉都换成了纯银打造的,入手颇为沉淀,餐盘的边角都镶有耀眼的金边。
绘梨衣吩咐的是将家主级别的食材留给叔叔婶婶,总经理自然会将这两位客人当成最重要的贵宾对待,所以其他人身后站的是黑衣的侍者,而叔叔婶婶的身后站着的是“ristorantehonda”的餐厅经理和厨师长,餐厅经理亲自为婶婶倒酒,厨师长为叔叔切牛骨和辅餐巾,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婶婶就是个家庭主妇,叔叔也只是普通的工薪阶层,虽然他经常自诩上流社会的人,但说到底他们哪个一辈子也没受到过这样的待遇啊。
被认出身份的绘梨衣自然也不可能被怠慢,为她端盘倒酒的都是总经理,此时总经理的手上戴上了雪白的手套,身上穿的是传统的和服,手套和和服上都绣有竹与雀的家徽,绘梨衣只是默默地坐着,看得出她显然非常熟悉这种服务。
跟和叔叔还有陈处长一起喝酒的乖巧模样不同,现在的绘梨面无表情,一股贵气的威严从她的身上散发出,不论是总经理把温度合适的红酒送到她的手边,还是将肉质饱满的龙虾放入她面前的餐盘,绘梨衣享用起来都是那样的自然,就好像女皇坦然接受内臣的服侍,一切都理所应当。
有人说过,一个人身处不同的环境中会拥有完全不同的身份。
绘梨衣和源稚生在一起的时候就是个乖巧听话、偶尔任性的妹妹,和路明非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个呆呆笨笨、没见过世面的土丫头,和叔叔婶婶一起吃饭的时候又变成了识大体、懂礼貌的晚辈……但这才是绘梨衣这种的身份,她是这座城市里站在金字塔尖呼风唤雨的大人物,她是日本地位最尊崇的黑道公主,她是黑道宗家上杉家的主人。
包厢里,除了餐具碰撞的声音和侍者动作间衣服摩擦传来的簌簌声以外,就是死一般的沉默,没有人敢出声,没有人敢说话,大家连呼吸都是小心翼翼的,路鸣泽不小心把叉子落在盘子里传来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小胖子都吓个半死,他屏住呼吸,贼眉鼠眼地看了一圈那些面色冷峻的黑衣男人们,生怕下一刻就有人从怀里掏出枪来忽然把他给做掉了。
除了卡塞尔学院的几人外,其余人哪见过这番阵仗,叔叔和婶婶忍不住在心里猜想自家侄子领来的小姑娘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看这模样怕不是议员和内阁大臣来了也当不起这样的待遇。
陈夫人则是万念俱灰了,她终于意识到了人和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和猪之间的差距都要大,阶级的层次是存在的,并且是难以跨越的鸿沟,她渐渐收起了势利眼和攀比心,同样收起的还有内心深处对婶婶家那么点歧视的小心思。
这样地位尊崇的小姑娘都对婶婶家以礼相待,她又有什么资格看不起别人呢?和这小姑娘的家族比起来,她们陈家又算什么东西?
眼看一场宴席吃的这么沉默也不像回事,于是他主动找到话题。
“这间餐厅是上杉家的产业么?”路明非对绘梨衣问。
他注意到了,总经理称呼绘梨衣的时候喊的是“家主”而不是“上杉家主”。
“家里开的。”绘梨衣点点头,又在小本子上补充道,“食堂,但很少来,哥哥说这一家不算好。”
谁知绘梨衣此话一出,众人更加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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