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忽然熄灭,黑暗笼罩整个歌舞伎座场馆,只有最前方的舞台保留着昏暗的光,紫色的帷幕紧紧闭合。
“还有什么要争论的都留到演出结束后再说吧。”路明非低声说,“风间大师的表演要开始了。”
上杉越立马安静了下来,他可不想因为和一群小鬼置气而错过儿子重要的演出。
几人在长条的真皮沙发上比邻而坐,恺撒和楚子航坐在沙发的一端,而上杉越和绘梨衣在另一端,路明非在五人的正中间……原本上杉越是想强插在路明非和绘梨衣中间,避免这小子趁着黑灯瞎火对自己的女儿动手动脚,但无奈绘梨衣一定要紧挨着路明非坐才安心,上杉越只能作罢,老人用眼神警告了路明非之后才不甘心地坐在了绘梨衣的另一侧。
“你们之前看过歌舞伎表演么?”楚子航低声问,“来之前我搜了搜,广泛来说歌舞伎算是话剧表演的一种,只不过是日本独有的艺术形式,但我不知道这种表演和歌剧有什么不同?”
“在纽约的时候看过一场,是日本领事馆的招待演出,那时候我还小,觉得这东西很无聊。”恺撒坦诚地说,“真要说和歌剧有什么区别,大概是歌剧都会挑选长相出众声线优美的演员,但歌舞伎里的角色脸都白得像死人一样,唱歌像是哭丧。”
“来之前我还特地搜了几段有代表性的歌舞伎演出录像,结果发现听不太懂。”楚子航点点头,“看来看不懂的应该不止我一个。”
“舞台正上方有中英文的译文屏幕,演员的唱词都会实时翻译在上面。”路明非指了指舞台上方的大屏,“那是风间琉璃特意为我们准备的,如果实在看不懂表演的话,只看屏幕上的字就好了。”
“我说你们几个小鬼!”沙发另一端的上杉越开口了,他的语气听起来颇为不满,“你们这些小鬼到底把歌舞伎当成什么了?”
“歌舞伎可是从桃山时代就开始发展起来了,是日本四大古典戏剧之一。”身为老人的上杉越悉数着歌舞伎的历史,“能剧、狂言、人形净琉璃和歌舞伎,歌舞伎曾经是日本全国受欢迎程度是最高的戏剧,还曾一举成为了日本传统艺能的代表,什么白得像是死人……在歌舞伎表演中,男性角色脸部化妆越白,表示这个角色的身份越尊贵,不懂不要乱诋毁,歌舞伎这门艺术就和茶道剑道一样,一直是日本的国粹。”
“好厉害。”绘梨衣在小本子上写,举给上杉越看,这个请她吃过拉面的老人家懂得好多。
“那当然,越师傅活了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上杉越被绘梨衣一夸,尾巴恨不得翘上了天,“也就是现在的年轻人不太懂,毕竟歌舞伎这种艺术形式门槛太高,对于现在大部分的日本年轻人来说都难以欣赏,可稚女这么年轻就能成为歌舞伎行业的名家,这孩子还真是难得!”
看得出来,上杉越对自己的孩子能够坚持传统艺术并且做出如今的成绩很是欣慰。
跌宕起伏的声音回荡在场馆的四面八方,黑暗中,有人奏起了三味线,琴声急促而悠扬,像是穿着古衣的女人在遥远的河畔诉说着含湖不清的梦呓。
琴声渐入高潮,又蓦然下坠,当丝弦之音戛然而止的那一刻,紫色的幕布缓缓拉开,铺着白布的床车被推到舞台的正中央,素色长袍的女人倚卧在床车的正中央,慵然而醉态十足。
“当初在难波宫的时候,举行大尝祭,饮酒大醉而卧。”(摘自:《古事记》原文)
女人且唱且吟,她从床车上缓缓起身,黑色的长发像是瀑布般倾泄而下,她的脸色苍白如纸,却拥有着妖冶而艳红的唇色。
她起身时,头顶的灯光沁透了她素白的长袍,将她婀娜而妩媚的体态映如漆黑的鬼影,她的歌声像是从天上坠落人间的清泉,又像是从黄泉之国升起的幽鸣,让人不禁心神荡漾。
“见鬼,那时风间琉璃?”恺撒望着舞台上的女影,他完全愣住了。
他一直都觉得风间琉璃是个比源稚生更娘炮的家伙,在日本这个娘炮集中营似的国家,要论娘炮程度,风间琉璃必定名列前茅……但恺撒现在根本无法用娘炮这个词来形容舞台上的风间琉璃,纵使风间琉璃此刻就宛若真正的女人般妩媚,那也是一位妖艳的绝世舞姬,真正的尤物!
她是那般芳华,那般艳丽,那般……惑乱众生。
然而不只是恺撒被震撼了,看到以女人形象出场的风间琉璃,整个歌舞伎座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与艳羡声。
在短暂的躁动后,一切又归于沉寂,每个人都屏息盯着舞台上的独影,这是对艺术的最高尊重,在场无人不被风间大师那份超越性别与现实的性感所折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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