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玩意是什么?你告诉我?”
他拿起一边的成分检测仪,将光线对准烧杯中,液体里立刻呈现出形状古怪的结晶来。它们看上去像一堆病毒。
在他干这件事时,他注意到安藤的脸色整个变了。
他举起手,将烧杯拿到了唇边,薄唇威胁意味地微微翘起,挑高未被刘海遮挡住的一边眉梢,仿佛是在吧台买醉似的,笑得魅惑:“cheers?”
“你别乱来!”安藤冲过来要从他手里夺过烧杯,被他举高作势要泼的样子吓得魂不附体。
“那是恶之花!赫洛!”
“能抑制这种外星生命体的东西不是”恶之花”的血清。”
安藤被他打败了似的叹了口气,喃喃。
“是‘恶之花’本身。”
“和我的猜想一样,沙耶罗的确往自己的身体里注射了浓度为百分之九十的‘恶之花’原液。天知道荆棘天堂的基地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赫洛像被雷劈了一样,僵立在那里。沙耶罗真的这么干了?那么沙耶罗那天晚上袭击自己异常举动,就是因为恶之花在他身体里作祟吗?
“嘶嘶……”这时,一丝异样的动静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等等。”安藤举起手,惊讶地扶了扶眼镜。
那培养皿里被寄生了的响尾蛇竖起了脖子,嘶嘶吐信,尾部不断震动发出响尾蛇受到威胁时“嗡嗡嗡”的恐吓信号。
“你不是说被寄生的宿体只剩下最基础的本能吗?”赫洛问。
“基础本能也包括自卫。”安藤摇摇头,望了一圈四周,039“真奇怪,这里可没有蛇类的天敌。”
赫洛无端端地感到有点不安,隐约觉得周围有点不大对劲,却又无据可循。按捺住这种错觉,他问:“那么它寄生到人类身上会怎样?”
“无法确定…毕竟人类是一种复杂的生物,本能包括了很多种,尤其是沙耶罗这种经过严酷的军事训练的家伙,很多行为都已经根深蒂固,成为了一种条件反射。他的本能具有哪些行为很难说。”
“不过我能猜到沙耶罗为什么会给自己注射‘恶之花’。”
“那种神经毒素能极大刺激人的神经中枢,高浓度的能在某种程度上使人的大脑在短期内发生进化……你知道那些‘恶之花’的感染者都很难被杀死,亢奋得像磕了一吨海洛因,实际上当时作为生化武器使用的‘恶之花’是通过雾弹传播,浓度只是百分之二十……”
“注射百分之百……恐怕会变成一个超人类吧?对了,你有没有看过几十年前的一部老片叫《超体》的?‘恶之花’的作用就跟那里面的那种蓝色小颗粒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它的主要作用是极大刺激人的恶欲……”
“啰嗦死了。”赫洛不耐地打断了对方口若悬河的解释,“为了抵御外星病菌侵夺身体,注射神经毒素激活大脑潜能……他对自己可真狠。”
“可理论来说,没有人类能承受纯度为百分之百的‘恶之花’的刺激。即使在短时间内会变得像个超人,可很快大脑就会因为使用过度而衰竭。沙耶罗能存活下来只能是因为他强制自己进入了休眠。这是明智的做法。”
“现在他被唤醒了过来,不需要几天——”
“可能最多半个月就会死。”
赫洛捏紧烧杯,低垂的睫毛下阴影变幻。安藤听见玻璃在他手中发出令人胆颤心惊的咯咯声。
“你……你先把它放下来!那东西很危险!”
他抬起眼皮,眼底是安藤曾见过的,那种被掏空了般的迷茫。
某一瞬间他以为这小子的抑郁症又要发作了,不由摸了摸兜里常年备着的镇定剂。
“你别犯傻!”
“犯傻?你以为我是几年前的小孩子吗?”
青年笑着放下了手中的玻璃皿,掐住了他的手腕。
纤细颀长的手指里蕴藏的来自于金属骨骼的怪力捏得安藤差点跳起来。他不禁后悔答应帮这小子改造身体,现在赫洛简直就是一个外表柔美的小魔鬼!总得有人治治他……
“我得弄清楚他在基地里发生了什么,溯本逐源,找到解决办法。再不济……还有另外一条路。”
“什么?”安藤觉得脑仁都疼了,不知这小子又要铤而走险去干什么。他有种不太好的预感。通常情况下这小子能干出一些看似异想天开的事,并且在谁也不相信的情况下把它实现,付出的代价也非常人所能承受。
“你知道四维生物吗?”
赫洛顿了顿,望向窗外无垠的太空,目光坠入遥远的银河之中。
“那种不受空间与时间限制的存在。传闻它们来自银河深处里另一个维度的世界,能够自由穿梭来去在每个时空。如果无法救回沙耶罗,我就去追逐它们,让它们带我回到可以救回沙耶罗的时候。”
安藤瞠目结舌地张大了嘴,忍不住冷嘲热讽:“你居然相信这个传说?四维生物?神秘陨石雨,圣灵降生?你加入了邪教了吗,我的小宝贝儿?穿梭时空回到过去,你活在科幻小说里?”
“你错了!”
银发青年瞪着他,眼睑泛红,眼神刀刃一样锐利。
他唰地拉开拉链,背过身去,将脊背上的刺青呈露在对方眼前。那银色鳞纹的飞鱼随着他的呼吸而在流畅的脊背曲线上蜿蜒起伏着,闪烁着银河般夺目的色泽,姿态似乎要展翅飞起一般妖娆放肆得惊心动魄。
安藤听见自己浑身的细胞都爆裂开的声响,屏住了呼吸。
“我见过‘银翼漫游者’,亲眼见过。在那场陨石雨后,沙耶罗替我抓住了它,在它分解成粒子消失这个时空前,把它做成了标本……”
“赫洛,你快来看!”
他平复着剧烈的呼吸,被来自遥远之处的男人声音拽入回忆的漩涡里。多年前的情景一如昨夕,他仿佛又看见那场陨石雨后夜色里的大海。
整片海面漂浮了一层陨石尘埃,在黑暗中散发着银河般的光芒。海滩上也布满了大大小小发光的陨石碎片,他卷起裤脚,深一脚浅一脚的朝蹲在不远处的男人奔去,看见对方站起来,手里捂着一个闪闪发光的物体。
他记得沙耶罗珍而重之地将那奄奄一息的银色飞鱼放进玻璃罐里,在它涣散成光点前将一块陨石放了进去,它就像永远被凝固在了那里一盏的长明灯。
为什么不放它走呢?哥哥,它不是该投入宇宙的怀抱吗?
他那样问道,却窥见了沙耶罗深邃的眼底里一闪而逝的阴翳。
“因为他太脆弱了。我舍不得让他走,怕他会在凶险的外太空里受伤或者死去……只想让他像现在这样,一辈子在我的掌心里散发光芒。”
“你听过吗一首诗吗,赫洛……一粒沙里见世界,一朵花中见天堂。”
“把无限握在手心,从一小时中体味永恒……”
赫洛低低地喃喃。
他忘不了沙耶罗垂眼望着那条飞鱼的眼神,像生怕它溜走了似的,目光如一道沉重而锈死了的锁。
赫洛深吸了一口气,迫使自己跳脱出来。
“然后它还是消失了。可在不久之后,却神奇的出现在了陨石雨之前,我的一张照片里。你不知道我在沙耶罗走后的那几年,曾经在学校参加过一个研究项目,就是研究四维生物与陨石雨的联系的。有不止一个人出现了我遇到的这种奇迹。四维生物能传导人的意念,抵达他们曾经所在的时空。”
他拉上衣服,却没留意到身后人已经靠得很近了。他裸露出来的一边肩膀被抓住了,在回过头去的瞬间,猝不及防地对上了安藤灼灼的目光。
在未反应过来前,他的眼前阴影一晃,便感到肩上一热——男人低下头去,吻上了他肩上飞鱼的刺纹,嘴唇烫得要将他的皮肤烧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