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忠诚的狗。
只要是阿桃说的话,他都会听,只要是她想要的东西,自己就会买,只要是她想要做的事情,自己不论怎么样都回去做。
直到有一天,看到,别人将她抱在怀中……
那究竟是多久之前的景象了呢?为何还如此历历在目的印刻在心中。
每一次想到,都不由自主的,感觉到心脏隐隐作痛。
喘不过气来。
他低着头,下意识扯开了领结,端起水杯,狠狠的喝下了一口,想要用冰水压下心头的烦闷。
过度的糖分扩散开来了,和酸味纠缠在一起,只剩下了难以言喻的苦涩。
嫉妒。
这是嫉妒的味道。
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时候,阿桃竟然露出了自己从未曾见过的美艳笑容,好像阳光一样,深深的刺痛了深津的心,令他几乎癫狂。
倘若她能够幸福就好了,只要她过得好,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
只能够用这样的理由安慰自己,蜷缩在阳光找不到的角落里,渐渐卑微的像是尘埃。
可幸福并没有到来,在怀上了那个人的孩子之后,阿桃就被那个人渣甩掉了。变得和过去完全不同。
并没有过了多久,就和新的男友出入成双……
笑容依旧。
只是渐渐的和过去不再相同。
然后,一次又一次的遭到背叛和舍弃。
都是那群混账东西的错!
每一次分手之后,阿桃都会流着泪,对自己哭诉。每一次,他都想要鼓起勇气,说出心中的话……
或许,下一个,下一个就可以是自己了。
到时候,自己就绝对不会让她受到那样的伤害了。
无数次,深津这样的发誓。
直到有一天的深夜里,那一张带着隐隐酒气的绯红脸颊凑过来,端详着他的脸,眼波流转。
“哦,我知道了。”她露出笑容,“深津君,你一定还没有抱过女人吧?”
在他耳边轻声呢喃:“只要尝过一次那样的滋味,就不会这么难堪了哦。怎么样,要不要我来帮忙?就当是你一直以来的酬谢……”
啪!
在深津庆的手中,水杯崩裂开一道痕迹。
那是梦破碎的声音。
深津已经忘记自己当时究竟是怎么回答的了。
只记得自己就那样,低着头,可耻的、狼狈的……逃走了。
想要逃到影子都追不到的地方去。
将一切全部都忘掉……从那之后,便是漫漫空洞的时光。
就在赛场之上,深津庆早已经沉浸在梦的泡影中,将一切都抛到了脑后。
只是大口的吞咽着杯中的苦涩,不知不觉的,泪流满面。
为何会变成这样呢?
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变得不同了。
自己竟然从未曾察觉。
可她呢?
她真的知晓自己的心意么?
寂静里,泪水渐渐的落入杯中,一点一滴的,打湿了手心。
旋即又迅速蒸发了。
就好像他端着的不是什么水杯,而是烧红的烙铁那样。在恐怖的高热里,将他的手渐渐焚烧成焦炭,嗤嗤作响。
那是隐藏在酒杯之中的热量终于爆发了,随着冰水的减少,开始扩散……
明明只要松手就能够得到解脱,可是深津却舍不得松开,只是流着泪,在迷离之中啜饮沸腾的苦酒。
只想要,再一次的看到那样的幻影。
再一次回到初见时的梅花之下,凝视着沐浴在雪中的那个少女,告诉她,一直以来自己都想要说的事情。
“阿桃小姐,我是发自内心的……爱着您的啊。”
如此卑微的,从裂开的心中说出这样的话。
可是已经无人回应了。
深津庆,闭上了眼睛,不省人事。
可就算在晕厥之中,依旧在流泪哭泣着,死死的抓着那个水杯……哪怕是抢救者用上了铁钳都难以掰开。
在旁边,槐诗目瞪口呆。
要说的话,这是他通过对某人进行观察和取材,最后所得到的灵感,以迷梦之笼中的腐毒源质作为材料,将种种情绪转化之后,进行重铸所得出的结果。
水只是水而已。
融入其中的,也只有一粒微不足道的泡影之种。
以欢欣的错觉作为,在劫灰的引导之下渐渐堕落,最后在绝望的苦痛中无法自拔。
这就是水割之梦。
可惜的是,梦境操作毕竟不是槐诗所长,所以靠的不过是腐梦残骸所带来的加成,还有铸造者的熔炉而已。
不但无法长久保存,而且制作时间也长的惊人。
受限于他的技艺,必须对方亲口吞下之后,才能够萌发,顺着对方灵魂的漏洞生长,带来最大的痛楚。
这是涂抹了一层糖衣的毒药,和那样的噩梦相比,杯子上的高温也不过是添头而已。
只能说,占了厨魔大赛的便宜。
他想象不到深津庆究竟看到了什么,也没有办法感同身受,但多少也通过外在表现有所猜测。
然后,发自内心的感到钦佩。
——毕竟,舔狗是真的牛匹。
并没有过了多久,结果就已经彻底明了。
深津庆被判定彻底再起不能,失去了继续比赛的能力,甚至不知道在短期之内能不能醒来。
就在众多错愕的视线中,怀纸小姐咧嘴,微微一笑,带着自己的雇主转身离去。
厨魔对决开幕赛。
怀纸素子,胜!
一直持续到现在,观众席的厨魔们依旧有很多人没有回过味儿来。有的人心里已经有了猜测,但却不会说出口。
一方面是把握不大,另一方面……则是巴不得其他人遇到她之后也吃一次闷亏。
毕竟那位素子女士,是货真价实的强敌。
这是毫无疑问的一点。
不能因为深津庆如此仓促突兀的败亡就觉得他是什么简单角色。
毕竟三途的名声在外,在座的人,不论是谁都不能保证,自己吃下一整套铁炮大宴之后能够安然无恙。
想要取得胜利,那么就要先发制人。
利用比赛规则,先完成的厨魔可以优先让对手吃掉自己的料理,然后争取一击ko。而不是像是那个诡异的女人一样,毫无化解的将窜变之毒全部吃掉,而且还嫌不够,还想要……
只能说深津庆实在太可惜了。
明明是本来有望闯入决赛轮的人选,结果却遇到了相性最糟糕的对手。
不论是谁都看出来了:那个叫做素子的女人,对毒的抗性实在高的太过分!
除此之外,唯独有郭老厨魔对那一杯肥宅悲伤水升级版的力量有所了解。
他实在是太老了,见过的太多,经历的也太多,不论是什么样的技艺都曾经从对手的身上体会过。
如果他猜的没错,那应该是类似方仙道一样的技法,不,应该说是‘供养席‘一般的料理方式才对。
起源自天竺的厨魔传统,仿效天魔扰乱佛陀觉悟的灾难而形成的独门料理技术……
看似简单,所采用的材料也并不如何神奇,但对源质的应用方法却厉害的吓人。哪怕是禅定再如何高深的僧人,只要一碗乳粥落入腹中,照样也会被生老病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盛等等原罪一样的本性所纠缠,丑态毕露。
倘若不是那个叫做怀纸素子的女人在厨魔对决时没有披着僧衣的话,他险些以为这是本代的白莲子。
毕竟那一系的厨魔标志性的风格就是看上去安全又无害,女的看上去要多清纯有多清纯,男的要多草食系有多草食系。伪装的比谁都要好,但下手的时候比谁都要毒。
败给这样的对手,深津庆不算委屈。
一开始就落入到了对方的节奏之中,然后还被洞彻了内心的破绽,进行了强化特攻,彻底崩溃完全在情理之中。
早在怀纸素子全套吃完铁炮大宴的时,他就已经输了一半了。
“吼吼,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老厨魔欣慰的笑着,拍手鼓励,好像慈祥的老前辈一样赞赏道:“实在是,恐怖如斯啊!”
如此,克制着内心中涌动的食欲和杀意。
他眯起了眼睛,将后半句话留在腹中。
此子,断不可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