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三抿了抿嘴唇,不由得笑出声来。
“好笑不?”范永新问道。
阮三点点头。
“不殷勤着点儿,连当狗的机会都没了。”
似乎觉得有些不够稳妥,
范永新踮起脚尖,将嘴巴凑到阮三耳边压低了声音道:
“燕人在造自己的水师。”
……
许是在船上颠簸了一整日,郑伯爷谈不上晕船,但精神头确实不算怎么好,草草吃了点儿东西就准备进帐篷休息了。
谁知却来了一个人求见。
“阮三?”
“是,正是小人。”
“感情好,我这儿有个手下叫薛三的,都是三儿。”
“这是小人的荣幸。”
薛三现在不在这河滩上,他可能带着人在前面亦或者是在后面,总之,不会在郑凡左右。
范家靠不靠谱,还不清楚,但保险起见,鸡蛋总不能放一个篮子里。
“你先前说自己是楚国皇族禁军出身?”
“是。”
郑凡伸手指了指前方的那座水寨,道:
“在这里,憋屈了。”
“伯爷言重了,伯爷与小人不过初次见面,也才刚言谈几句,为何就觉得小人在这里屈才了呢?”
“花花轿子大家抬,场面话也不过是费点口水,习惯了而已。”
“伯爷爽快。”
“爽快谈不上,但眼下我身边对楚地熟悉的人不多,阮兄弟若是愿意过来,本伯欢迎之至。”
“小人是范家的人。”
“范家,可能以后也会是我的人。”
说着,
有些疲惫的郑凡伸手指了指四周,
道:
“本伯这里晋人有,燕人有,蛮人有,野人也有,本伯用人,向来不看出身,阮统领身为楚人,越早来,好处就越大。”
“伯爷这种拉拢人的方式,可真是直接。”
“我这人平时不怎么忙,时间也很多,但我还是不喜欢浪费时间,今儿本伯给你脸了,你也顺势答应了,咱就皆大欢喜。”
“若不然呢?”
“若不然,本伯明日就让范永新拿着你的头颅来做投名状。”
阮三的脸部表情一阵抽搐。
他没想到只是按照吩咐过来“虚应客套”几下,却居然落得个这般局面。
这位燕人伯爷,极为强势,明明这里是楚国境内,明明后面水寨里的人都听自己的,他怎么敢!
郑凡抬了抬眼皮,看了一眼阮三。
“伯爷,可否容小人回去和范管事商量一下,容后小人再……”
“你能过来,证明范永新,不,范家已经打算将你当作礼物送给本伯了,作为一个礼物,你在这里扭扭捏捏的,有意思么?”
听到这里,
阮三咬了咬牙,对着郑凡跪伏下来,
“阮三愿意为伯爷马首是瞻,只是小人家眷还在范家。”
“我会让他们送来。”
“多谢伯爷。”
“起了吧,该做什么事儿做什么事儿去,本伯乏了。”
“是,小人告退。”
阮三离开了,郑凡走步入小帐篷内,少顷,四娘也跟着进来了,道:
“主上先前很有气势呢。”
郑凡笑了笑,没接这一茬。
其实,在这里收不收服阮三,没太多的意义,郑凡也不是很看重,至少,在范家将阮三家眷送过来之前,其实根本谈不上收服。
“四娘,知道我昨晚在船上想什么么?”
“奴家不知道呢,只知道主上似乎想了挺久。”
郑凡点点头,道:
“是想了很久,因为以前我似乎忽略掉了一件事,确切地说,是有些当局者迷了。”
“为何?”
“燕国,其实挺强大的了,虽然我们自己心里清楚燕国如今因为连年征战,已露疲态,地盘扩张太大,导致军力分散,有种种的问题。
但不可否认的一点是,刚刚灭掉晋国收纳三晋之地的大燕,现在至少在外人眼里,看起来格外强大。
楚人的青鸾军,也被全部屠杀,这是威,同时也能变成畏。”
“主上的意思是……”
“我觉得,这次咱们入楚之行,可能不会那么紧张。”
说着,
郑凡躺在了刚铺好的垫子上,
继续道:
“甚至,可能会变成下乡考察。”
……
还真被郑伯爷说对了,
第二天部队行进蒙山时,确实成了下乡考察。
楚人在镇南关集结了重军,前头有薛让这个原本司徒家家将建立起来的伪大成,后头则有年尧亲自率领的大楚皇族禁军坐镇,目的,就是为了在这里完全堵死燕人可能的南下之路。
但在西边蒙山这一带,身为燕人最年轻军功伯爵的郑伯爷,则在范家人的带领下,率领自己的麾下,悠哉悠哉地走着蒙山小道。
途中倒是遇到过几个堡寨,有些堡寨还是完全绕不过去的,想绕过去得爬悬崖翻山,但那些堡寨却都是静悄悄的。
不是没有人,因为在下面你能清楚地看见堡寨上人头在晃动,但却没有被点起丝毫狼烟。
郑凡这支人马甚至连伪装都没有做,大家都穿着雪海关的燕军甲胄,以黑色为主,一看就不是楚军制式,唯一低调的一点,大概就是没人扛旗。
但就是这样,行走在蒙山地界,却依旧是如入无人之境。
甚至,到晚上宿营时,范永新还带来一位附近堡寨得守备官过来向郑凡请安。
此人姓孙,叫孙连仁,他治下的堡寨是个大堡,兵丁不下三百,就在前头不到十里位置。
孙连仁的殷勤劲儿让郑伯爷都有些咂舌,甚至主动邀请郑伯爷再辛苦辛苦赶点儿路到他堡寨里去过夜,省得露宿在外头辛苦。
最后还是被郑凡给拒绝了,孙连仁又特意送来了一些酒肉,犒劳燕军,同时还说明日午食郑伯爷一定要赏脸到他堡寨里吃,他要好好对郑伯爷尽尽地主之谊。
郑伯爷答应了。
待得孙连仁离开后,
一边近期因为没喝到人血而显得有些精神颓废的阿铭不由开口道:
“为什么楚奸这么多?主上,记得当年南下乾国时,没那么多乾奸吧?”
都这么热情,就不会有冲突,没冲突,就没有新鲜人血,阿铭来时就带了一酒嚢,原以为一路会吃喝不愁,结果他算错了。
郑凡摇摇头,道:
“南下乾国时打得太快太猛了,也没给乾人投降的机会,再说了,投降的其实也不少,瞎子媳妇儿不就是么。”
阿铭扫了一眼自己的空酒嚢,有些神伤。
四娘则开口道;“主上,可惜这里路确实不好走,但如果我们这次带来的不是一千兵马,而是一万两万,甚至是十万,岂不是………”
郑凡摇摇头,
意味深长道:
“那他们就不会这么殷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