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老太监凄厉尖叫,上前扶住了元景帝,挽留住皇帝最后的一丝尊严。
“滚开!”
元景帝沉沉低吼一声,猛的推开老太监,踉跄狂奔出御书房,他的背影仓惶无措,他的脸色苍白如纸。
他,再也维持不住一国之君的威严和静气。
“快,快跟上,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老太监的尖叫声渐渐远去。
许七安低着头,嘴角勾起冰冷的笑意。
元景帝冲出御书房,毫无形象的狂奔,风撩起他的长须,吹红他的眼睛,让他看起来不像是皇帝,更像是逃难的可怜之人。
宫门渐渐在望,元景帝看见了随使团出行的禁军,看见禁军扛着的棺材。这个时候,他反而停了下来。
老太监带着宦官和侍卫们,终于追上元景帝,如释重负。
他们也缓住脚步,默默站在元景帝身后,没人敢出声。
过了一会儿,元景帝重新抬脚,慢慢走向禁军,走出宫门,走到棺材边。
“放下来!”
老皇帝声音嘶哑的说。
棺材轻轻放下。
元景帝寂然而立,看着棺材板发呆,许久后,他伸手按在棺盖上,接触到棺盖的刹那,元景帝额头青筋凸了凸。
因为棺盖很轻,这是一口薄棺,象征性的给镇北王一点体面,毕竟是要送回京城的。
他的胞弟,只配躺在这样的棺材里?
棺盖缓缓推开,看到内里景象的元景帝,忽然猛的急促起来。
镇北王的尸体枯萎干瘪,宛如一具风化多年的干尸,他的手脚头颅,和躯干是分开的。
哗啦啦在场的禁军和羽林卫纷纷跪下,站着目睹皇帝的悲伤,是大不敬之罪。
但总有几个头铁的,比如跟着出来的许七安,以及使团众人。
许七安二话不说,猛虎落地式跪下来,以表示自己对皇帝的尊敬,语气深沉的说道:
“陛下一定要保住龙体,不可过度悲伤,需知情深不寿。”
元景帝深吸一口气,对他的厌憎刚刚有所减轻,便听这厮说道:“楚州的百姓要是知道陛下您为他们如此悲伤,九泉之下也该欣慰。”
元景帝脸色猛的一僵,恶狠狠的盯着许七安。
许七安这时候已经低下头了,所以没看见元景帝暗含着“闭嘴”意思的凶狠眼神,继续高声道:
“镇北王屠杀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死有余辜,可他死了,罪名却没有坐实,是曝尸,还是鞭尸,都由陛下定夺,臣毫无异议。”
守城的羽林卫骚动起来。
他们这才知道,棺材里躺着的是威名煊赫的镇北王,是大奉第一武夫,是陛下的胞弟。
这样一位实力滔天的武夫,竟殒落了?
更难以置信的是,他,镇北王,屠戮楚州城三十八万百姓?
在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面前,没有人能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议论声瞬间炸开。即使元景帝在场,也不能让一众羽林卫噤声。
元景帝抬起手,指着远方,缺乏血色的嘴唇,缓缓吐出一个字:“滚!”
许七安装聋作哑,继续说道:“陛下准备何时昭告天下?”
“许七安!”
元景帝突然失态的咆哮起来,气的浑身发抖,胸膛仿佛要炸开,吼道:
“你真当朕不敢杀你?朕现在就杀了你,现在就杀了你”
他作势去抽身边禁军的佩刀。
“陛下保重龙体,卑职先行告退。”
许七安见目的已经达到,识趣的溜走。
“滚,都给朕滚!”
元景帝大吼道。
郑布政使想硬刚一下,但被刘御史一把扯住袖子,一边作揖,一边散去。
使团众人各自散去,没有私底下多做交流,但该说的话,该商议的事,早在官船上已经敲定。
打更人衙门。
时隔月余,许七安终于返回,他目的性明确的来到浩气楼底下,经过侍卫通传,登楼来到七层。
魏渊穿着绣天青色云纹的青衣,碧绿簪子简单的束起长发,形象潇洒随意,配上他清俊的五官,蕴含沧桑的双眼。
一股中年老帅哥的魅力扑面而来。
魏渊正在玩左右手互博,左手捻黑子,右手夹白子,抬头看了他一眼,淡淡道:“回来啦。”
许七安“嗯”一声,也不行礼,闷声坐在桌边。
“镇北王死了!”
他声音低沉的说。
“死了便死了。”
魏渊盯着棋盘,皱紧眉头,注意力完全不在许七安身上,道:“你先等等,我下完这盘棋再说话。”
许七安突然伸出手,在棋盘上一划拉。
哗啦啦白子黑子散落一地,四处乱溅。
魏渊生气了,抬手欲打,又轻轻放下,哼道:“打你我还嫌手疼,沏茶去。”
等许七安沏好茶,他端着茶杯,吹了吹,没喝,不疾不徐的语气说道:“有什么想问的?”
许七安也不废话,直截了当道:“魏公早知道镇北王屠城的地方是楚州城?”
魏渊颔首。
妖蛮两族突然挥兵南下,剑指楚州城,很可能是魏公泄露的情报许七安心里愈发笃定,于是选择先问另一个问题:
“魏公是怎么知道的,据卑职所知,即使是勾结蛮族的散修术士,以及妖蛮两族和万妖国余孽,都束手无策。”
“猜的!”
魏渊笑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法术能让人拥有超凡脱俗的力量,但过于依赖法术,最后反而一叶障目。”
这个回答着实超出了许白嫖的预料,他深深皱眉:
“魏公您的意思是,您是基于对镇北王的了解,猜测出的楚州城?但妖蛮两族对镇北王同样了解。”
魏渊忽地冷笑:“谁告诉你我猜的是镇北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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